默深说小陆层的夫文幽人们往往习惯于把幽默作为纯粹的语言特点来加以分析。从“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构成文学作品唯一的物质材料”这个角度讲,“幽默双当然无可逃遁地应归入语。’言范畴但如果从小说内容和形式的审美要素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语言仅仅是其中的要素之一,而有些富于幽默特色的小说,它们的幽默效果似乎并不仅仅从语言的角度甚至主要地并不是从语言的角度表现出来的。阿Q挨了打,自我安慰说“就算儿子打老子”,心里也就释然,自己是个癫痢头,一听到别人说“光”道“亮”,就火自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想方没法也要与此人闹点摩擦。欧亨利《警察与赞美诗》,’饥寒交迫的流浪汉居然想到监狱是风雨无忧、三餐不愁的理想天国,儿次无事生非,制造事端,有意犯罪,却偏偏无人理会;正当他心灰意冷打消进监狱念头的时候,警察却突然抓住了他。高晓声的陈矣生系列小说,一个穷得连帽子都戴不起的农民神差鬼使地住了一夜高价招待所。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便找房间里的沙发、床铺出气。回家后硬着头皮吹牛,却被人当作与地委吴书记有旧,被招进厂子当了采购员。这个对采购一窍不通的人就因了人们错觉中的后门关系居然搞到了紧缺材料,并因此拿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陆文夫《美食家》,“我”这个一贯反对好吃的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同一个好吃成精的人打了四十年交道,“我藐视他,憎恨他,反对他,弄到后来,我一无所长,他却因好吃成精而被封为美食家。”这些引人发笑而又发人深思的因素多属作品的内容和整体构架方面,所引起的幽默效果是浸润全篇的整体性效果。由于它多潜藏在事件和人物性格的发展过程当中,不象语言的幽默性那样易于被读者敏锐地海章余感知到,所以我称之为“深层幽默”。陆文夫新时期的小说比较典型地体现出了深层幽默的特色。他的小说幽默的深层性主要表现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情节的设计、细节的描写等几个方面。一、人物违背客观规律的行为受到事实发展结果的嘲弄,使人发出带粉深思的笑。众所周知,陆文夫惯写凡人小事—人物形象的幽歇因家,但他笔下的凡人小事都与国家的历史相关,从人物身上可以见到几十年来“左”的影子。《美食家》中的高小庭作为一个对革命忠心耿耿的基层干部,高喊着“为劳动人民服务”的口号,却反对劳动人民吃好。他把阶级斗争扩大到餐桌上,要把资产阶级曾经享受过的吃的文化连同资产阶级一起打倒。折腾来折腾去,自搬石头自砸脚,最后仍把他恶和荒唐,让读者居高临下,洞察底里,生平最讨厌的“美食家”请到自己的菜馆发出评判者的笑一一情节的幽默因素。去作“学术”报告。《小贩世家》中的陆文夫写生活中的丑恶和荒唐,不是“我”,本是朱源达馄饨生意的老主顾,多如刘宾雁式的怒形于色地夹叙书碑),嬉笑次领略过在寒冬的深夜里吃上一碗热馄饨怒骂;也不象王蒙那样悠肆夸张尹极尽渲是何等美妙的享受,深夜的小巷里传来的染。而是选择那些违情悖理、荒唐可笑的朱源达的梆子声曾给他带去多少温馨的希喜剧性情节屏心静气地,望。但由于虔诚地相信“个体商贩都是资构咨清节的逼真州。竭追求虚力抖三一道来:除作者城观感情本主义”的理论,竟推心置腹劝说朱源达色彩的显现。这样用写真的手法平静暴露转行当工人。等到历经沧桑,拨乱反正,丑恶与荒唐,使读者观赏到一出出妙趣横“我”从迷误中清醒过来,极力怂恿朱源生的闹剧,自然发出带着不同评兜态度的达重操旧业时,没料到朱源达又是何等的笑声。例如,一对空虚无聊的夫妻经常变精明,他把四个儿子连同自己都塞进了国着法儿讨对方的欢心。妻子无意中把一个营工厂,他也要享受享受社会主义铁饭碗铁皮痰盂套_l二了丈夫的头。为取下这个倒的优越性。于是,那美妙的馄饨担子也就霉的痰盂,丈夫出尽了洋相。(《圈套》)跟“我”永别了。《唐巧娣翻身记》中的一个好吃成精的寄生虫成天为吃而忙碌,女工唐巧娣,从多年的亲身见闻中总结出为了腾出空胃好装下一顿的美食,竞然专“知识越多越倒霉”的结论,不让自己的门到澡堂去雇人按摩,进行被动的消化运子女读书。到老来,儿子无知无识,无技动。(《美食家》)精明强干的中年办无能,蛮横粗鄙,成了当娘的一大心病。事员迅速完成了许多老“专家”东议未决这些人都不是所谓的“坏人”,甚至可以的围墙修复工程,却因为生了一张妇毛娃脸说,我们许多人都可以从他们身上返视到反遭人议论。(《围墙》)突击提拔一自己当年的形象。他们的那些观点、做个特别年轻的演员当副局长一户子把整法,今天看来是那么幼稚、「愚蠢、可笑,个局级领导班子的平均年龄降低了若干这种可笑性就是一种幽默材料。作家清醒岁,从而保住这个局的酬任龙干部得以继地意识到,这些人物的出现不是历史的偶续留任。(《临街的窗》)刚刚冒出个然现象、个别现象,因而他对此不是进行万元户,架不住四而八方都来吃,直至梁尖刻的挖苦和超然物外的议论,而是真切上无肉,囤里无米,囊中羞涩,他方领悟地再现人物在“左”的思想指导下思想性那“万元户”的头衔岂是好戴的补(《万格如何合乎逻辑地发展,如何不可避免地元户》)这些离奇荒唐的喜剧情节或者受到客观规律的惩罚,受到事实发展结果使人发出审丑者的嘲笑,或者使人发出无的嘲弄。当亲历过这段历史的读者随着小限感慨的苦笑,笑声中包含了无形的道德说情节的进展,看到人物自搬石头自砸脚批判力量。的尴尬相而发出会意的微笑时,他们将从三、抓住人物、道具或场面的细部特审美快乐状态回复到理性思维,也许会想征加以渲染,让读者感受到生活的亲切、起果戈理的《钦差大臣》里那句著名的台有趣和滑稚,发出观赏者的愉快的笑声词:“你们笑谁?笑你们自己!”细节的幽默因素。二、平静暴璐、逼真描写生活中的卫—陆文夫以乐观的态度看取人生,在他36的小说里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日常生活中不被人注意的细节被他抓住,加以细致的描绘和出神的渲染、令人捧腹。这些细节,或是人物动作,或是与人物活动有关的道具,或是一个人物活动场面,经他用特写镜头加以强调以后,我们一下子感到:生活原来是这般有趣。例如馄饨担子,许多人都见过,即使没有见过馄饨担子的人也见过类似的蒸面担子,米粉担子,元宵担子。在《小贩世家》里,朱源达的馄饨担子被写得那般精巧、可爱:何处装汤,何处装馅,何处装面皮,何处烧火安锅,甚至还有个小水缸,俨然是一个“活动厨房”。饭馆里上饭菜的喊声,这也是大家司空见惯的,而《美食家》里朱鸿兴面店跑堂的一声喊:“来哉,清炒虾仁一碗,要宽汤、重青、重交要过桥,硬点!”把面的种类、汤水、蒜叶、交头、如何盛装、面的硬度等六要素一口气交代清楚,一声喊叫竟有如此丰富的内涵,简直是语言艺术家的绝妙表演!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文艺作品中的细节描写所在多有,并不是凡细节描写都会产生幽默效果。陆文夫的细节描写巧妙在于有意采用夸张的比喻和异常的联想,使他所要表现的细节内容与比喻、联想的内容产生不谐调。如由朱源达的担子大发奇想:如果把这种结构原理用到飞机上,将会对改进飞机设计做出重大贡献。“朱鸿兴”的一碗面条喊得如此复杂,本就有“小题大作”的好笑性,又加上解释中的夸张比喻:“交头不能盖在面碗上,要放在另外的一只盘子里,吃的时候用筷子搽过来,好象是通过一顶石拱桥才跑到你嘴里。”由孔碧霞的女儿“那个十分标致的姑娘”在小桥流水、竹木扶疏之中上菜,联想到:“即使那托盘中装的是一盆窝窝头,你也会以为那窝窝头是来自仿膳,慈禧太后吃过的!”(《美食家》)众多的顾客讨好卖肉的王大爷,齐声招呼,同时把右手高高举起,手里捏着钞票,钞票里夹着香烟,作家比喻说:“这情景好象是希特勒出场。”(《不平者》)随着作家的这些奇特的联想和比喻,读者脑子里出现了种种滑稽可笑的意象组合:卖馄饨的小贩手捧着飞机没计的专利证书;吃面的顾客一手拿筷子,一手拿一顶小巧玲珑的石拱桥;雍容华贵、正襟危坐的老佛爷啃着掉渣的窝窝头;一身戎装的希特勒围着油晃晃的围腰,在肉案前接受纳粹礼……庄严的形式与并不庄严的内容之间严重地不相称,必然产生可笑性。而且,当读者把这种可笑性与作品的探刻意蕴联系起来时,又会引起对这些描写内容细细的咀嚼和思索。这里应当提到,陆文夫小说有些幽默的细节描写还不露痕迹地刻画了人物的性格特点。例如高小庭两次挡回朱自冶香烟的描写。第一次,苏州刚刚解放,“他老远便掏出三炮台香烟递过来,我连忙摸出双斧牌香烟把它挡回去。”第二次,五十年代中期,他“掏出一根前门牌塞过来,被我用飞马牌挡回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高小庭针锋相对的动作表明了他由“香烟”到“糖衣炮弹”的联想,对朱自冶之类,他从来都保持着一种本能的警惕。陆文夫小说深层幽默风格的形成有主、客观两个方面的原因。从客观方面讲,创作对象的性质和特点对作品风格有一定的制约性,陆文夫小说多表现能折射历史经验教训的凡人小事。几十年来,我们由于指导思想的错误,藐视客观规律,也由于缺少经验,办过许多可笑、可叹、可悲的事,把这些历史事实、历史人物艺〔下转42页〕在艺术表现手法上,《国魂”也有自开广州,船行在珠江途中对禁烟往事的回,己的独特风格。_以及在治河工地、在情节结构匕作者打破忆远戍途中夜宿寒屋曲折复杂的故事情节,,。传统小说大多以尖等处都有比较成功的心理描写小说的、锐激烈的矛盾冲突谋篇布局、吸引读者的语言简洁流畅而富于诗意,作者善于把模式,淡化了情节而重视生动形象,富于古典文学中富有生命力的语言与民间口语,,感染力的细节描写,没有统括全篇的重大融铸在一起并特别重视锤字炼句重视语矛盾冲突和中心事件,而采用画面衔接式言的色彩、音响,善用对偶、排比等修辞的结构方法,将众多的场手法,使之读来琅琅上口,富于音乐感。和人像陈列式景、事件、人物用林则徐流放远戍这根主同时,他又创作、引用了不少文美意深的线连缀起来,组成一个有机的艺术整体,古典诗词,更为作品凭添了浓厚的诗意氛,在长篇小说结构布局的创新上,进行了积围。此外浓郁的地方色彩也是该书的一。极有益的探索。在人物描写上,作者融传个突出特点从北京到广州,从中原到域统技巧与现代手法于一炉,既注重环境、外,秀丽的南侧风光与雄浑的大漠奇景,场景,事件的叙述中,通过对人物外貌、犹如一幅绚丽多彩的优美画卷,给人以美服饰、语言、动作的描写来刻画人物性的享受与陶冶。我相信无论从“美学的、格,又注重绵密、细致的心理刻画,以揭历史的”批评标准,还是按照文艺“认示人物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使人物形识、教育、审美”的标准来衡量,《国魂》象更加内涵丰富、血肉丰满如林则徐离都将是一部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佳作。〔上接73页〕幽默,它们的美学特征有什么差异,它们术地再现出来,本身就具有幽默意味,而所引起的喜剧性心理反应和心理过程有哪“格调不过是文笔对题材性质的契合”(布些不同,从而较全面地展示小说幽默的表封语)。换句尖刻的话来说,就是生活本现领域,能够促使小说的幽默风格向多方身使作家在挖掘幽默人物、幽默题材方面面发展。我认为单纯的语言幽默表现出的大有用武之地。从主观方面讲,在坎坷复趣味多是风趣和机趣,而情节、细节、人杂的人生经历的启示下,作家对人事、世物性格方面的幽默性更多地表现出一种意态的洞察;作家自觉的、深沉的历史评判趣和理趣;单纯的语言幽默易于为人感知意识;作家冷静再现客观事实,“一本正从而能使读者较快地进入共鸣状态,深层经说荒谬”,褒贬不溢于言表的“冷面现幽默要求读者有较强的理解能力和联想、实主义”创作方法,这些都使作家对客观想象能力,换言之,它要你想一想才笑得材料的幽默性作了最大限度的开掘和发出来;单纯的语言幽默所引起的喜剧效果挥。而且,如果我们考察一下会发现,似是一个一个局部的、短暂的,深层幽默所乎凡是作品具有深层幽默风格的作家都具引起的喜剧效果是全局性的,充满阅读始有以上主观特质。陆文夫如此,高晓声如终的,特别是在笑过以后还会留下长时间此,杰出的大家马克吐温、欧亨利、的心灵震撼。认识这些方面的差异对作家果戈理、鲁迅亦如此。拓展幽默作品的品种是不会没有帮助的。我们对比小说深层幽默和单纯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