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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桃花源记》引发的思辨

来源:二三娱乐
图片来自网络

文 / 行知书屋

今年夏天,到湘西探望一位朋友。说是朋友,年纪却大我二十余岁,不妨说成是师友,但这无关紧要。

几日的相聚,彼此都感慨颇多。眼看我回程的日子又将近,临行前,他说道,“不去凤凰看一眼么?”

凤凰城我是已有耳闻的。

早些年迫于生计,顶着烈日,吹着风霜,一有闲下来的时候,仗着自己认得几个字,有幸读到了沈从文先生的文章,故而也有幸得知了凤凰这么一处地方。

现在凤凰城是离我越来越近了,但以我之肉眼凡胎的目光,想看出点究竟来,那是全无可能的。

羞于辞穷,哪怕写出一篇只有百字的游记,这时候也显得困难重重。想搬出几句古诗词来风雅一回,但我自知我实是庸人,何况记忆本就不佳,此情此景更无可奈何了。想拍几张照片拿去炫耀,总觉得没什么意思。

目睹凤凰古城,既然赋文背诗拍照都不在行,那余下的就只有在一旁沉默了。近来我可是变得沉默了许多,关心的事逐渐在一件件地减少,故而凤凰古城一行也无甚可说。

如今的古城也就只是古城而已,专供来往的人瞻仰使用,若要问及它的历史,除了有做过研究的少数人外,行人则不必知道,也不必感兴趣。

坐在回程的车上,脑子里忽然想起沈从文先生曾说过的一句话:

“全中国的读书人,大概从唐朝以来,命运中注定了应读一篇《桃花源记》……”反复思考,他说得真是一点也不假。

沈从文先生所说的读书人,大概是指做官发财的那一类人,(说发财似乎太俗,说“已天下为己任”才妥当。)

古代的读书人,除了入仕,很少再有别的出路。所以读书不向做官看齐,你是万万不能以读书人自居的,做了官尚且还不能称之为读书人,要能堪当重任才行,可细细一想,肩负重任也不行,要顺着上级的意思办事,使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安心才方可。

但中国的历史,你翻开来一看,无论何朝何代,总数得出来那么几位颇有节气的君子,不按套路来行事,给后辈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读了书,想去做官,尤其是想当一名清官,后来却发现与现实格格不入,于是便想到了归隐这条路,比如写那篇《桃花源记》的陶潜。

陶潜当初也是做过官的,二十几岁时便出任江州祭酒一职,后又几经波折,出任过镇军将军,大概是在公元405年,在彭泽做了八十多天的县令后,辞官隐逸直到生命结束。

陶潜的出仕动机,从他后来的诗文可以看出,“此行谁使然?似为饥所驱。”大概确实是因为生计所迫。

《桃花源记》这篇文章,少年时我也曾有机会朗诵过的,但那全是为了敷衍老师布置的功课,其中的意境,就算是现在也未必能领会一二。

随着年龄的虚长,自认为认字的数量比年少时多了那么几个,闲时就拿出那本《陶渊明集》来翻阅,试读他几篇其余的文章。

曾在某一段时期,因为那位朋友的事迹,《桃花源记》与《归去来兮辞》使我独独钟爱。

有一天他笑侃道,现在归隐是万万做不得的,一旦成了个有名的隐士,说不定消息在几分钟之后,传到太平洋的彼岸去也未必不可能,各路人士,各种肤色都慕名而来,到时候再想清静就难了,所以结果还是逃,把余下的时光都浪费在了逃往桃花源的路上。

以我年轻尚浅的阅历,似懂非懂,听得我一脸茫然。

《桃花源记》想必是多数人都看过的,文章品评不便多说,就桃花源而论,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这么一处地方,照西方学者的说法,是乌托邦。

商人有了钱之后,必须要配一座像样的豪宅,这是他的桃花源。至于古今中外的文人墨客,哲学家,因为大多穷酸,只能在精神上构筑自己的桃花源了。但到了老百姓,腰包里的钱糊口都尚难,且还要为了生计终日劳苦,既无能力做商人,又无才华做文人,余下的便只想到要逃避了,逃到那梦中的乌托邦去。不信你看陶渊明,至少还有做官的能力和写诗文的才华。

隐逸的风气古来已有,近来仿佛更甚,大多数人的看法是:你口袋里要有钞票,没钱而去做隐士,就会落得个不思进取的名分,而且还有饿死的危险。再三犹豫,连当初那点心思如今也没有了,只得抱着一篇《桃花源记》反复吟诵,毕竟,要像陶潜或者梭罗那样,自己挥舞着锄头下地种豆子,不但不会,且害怕吃苦。

十九世纪的美国中期,梭罗在老家康科德城的瓦尔登湖边建起一座木屋,过着自耕自食的生活,那一年是1845年春天。直到1854年《瓦尔登湖》一书出版后,世人才有机会借此一窥这位隐士的生活。

1847年梭罗在瓦尔登湖结束了两年零两个月的隐居生活。公元405年的陶渊明何以要一意孤行?原因绝非是因为梭罗想要贪恋繁华,陶渊明生来就倔强。

如今想要知道点一千六百年前的中国,除了翻翻历史书,别无捷径可走。时值南朝宋初期,东晋已奄奄一息,老庄的哲学思想盛行于世,

陶渊明或许是幸运的,虽然战乱频频,但世上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一块地方,作采菊饮酒之用,此时他心中或许亦是悲痛的,仍蕴藏着几分苦涩与憾意。

他或许又是冲淡自然的。东晋盛行清德玄谈,以隐矫名,炫耀虚名的假隐士不少。陶渊明不似于儒家颜回那样安贫乐道,而是乐于道家的返璞归真,态度平和,只是颇示己志,不揭露丑恶,诚如鲁迅先生所说,丑恶多了,看惯了,众所周知,也就不值一提了。

在西方的《圣经》上有种说法,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你最好把右脸也伸过去。言下之意就是说,被打的人要大度一点,好用德行去感化打你的那个人,让他悔改。

这纯粹是胡说,好在中国人不怎么相信耶稣,如果信了他的话,当初洋人端着枪炮漫步中国时,损失的不单是圆明园,可能还会更多。

那个时代有没有隐士,我不知道,但从历史的规律来推论,我想应该是有的。比如惧怕洋枪洋炮的神威,投了敌,跑到美洲去,做个外国隐士的概率还是有可能的,再不济,在本国的土地上,钻进寺庙里剃了头当个和尚,或者蓄起长发,遁迹山林,那就成了个真正的道士了。

如果你对他们以冷眼视之,他们会说:你不懂!这是生存的哲学!

就哲学而论,他们说得一点都不错,也不与哲学的精神相悖。毕竟在哲学上,自古及今讨论得最多的,还是人类幸福、人生意义的问题,可是千百年来,问题始终只有这一个,答案却又何止万万种。

浅见以为:天地之外而观其万物,犹如人之视走兽,得其全貌,而不见其纤毫;万物之内而观其天地,犹如鱼游大海,得其毫厘,而不知其辽阔。陶渊明胜在其文,桃花源因文而彰,皆终有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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