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睡着后,我收到了唐易阳的电话,他已经在医院附近看好了一座公寓,为我长期照顾小姨做好了准备。
“谢谢你”面对唐易阳,“谢谢”二字已经变得最无足轻重,因为我欠他的,早就还不清了;但是除了“谢谢”,我竟再无可还之物。
“我,”突然哑语,我什么?继续说谢谢吗?还是说对不起?说好了不再拖累他,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没来由的泄气,面对唐易阳不求回报的好,我终究还是愧疚。何德何能,能遇上这么一个他?
“行了,小姨休息了的话,就抽个时间过来吧,我把钥匙给你。”唐易阳永远的简洁干练,也最懂怎么才能保住我那点可怜的自尊。
“嗯,我马上过来。”
公寓不大,环境却很清幽,居然有个小小阳台,北欧风的简约装修特别贴合我这几年的极简风格。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样的一个公寓,我知道唐易阳没少动用以前的人脉。
“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家具吗?”
“不需要了,这样就很好。”这几年在国外,我深居简出,在家的日子也只是看书发呆,电器也仅仅是厨房的一般用具,就连衣服也只有单单的几件,更别说高端的电子产品。这样的一个我,早就对物质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欲望。
“那行,要是有什么需求,你回头再和我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唐易阳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风衣,便打算离开。
“你,不住这里吗?”虽然我对他足够了解,也深知他的为人。
“难道你想让我住?”突然贴近的高大身影,原来不仅仅具有保护感,某些时刻也存在侵略性。
“我,我。。。”我词穷,的确不想让他留下。但是这是他的房子不是吗?我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寄人篱下又能要求什么呢?
“行了,我在城西也找了个公寓,你那破习惯,我也忍不了。”说着,唐易阳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知道,他只是不希望我为难,曾经的我,破习惯更多,他也未曾放弃过。
唐易阳走后,明明不大的客厅显得空旷起来,我拉开玻璃门,走到小阳台上发呆。B城的万家灯火,此刻依旧繁华,可是在我这里,已是物是人非。
不知道在阳台上站了多久,冷风已经把我整个人吹得麻木,直到门铃突然响起,我以为是唐易阳去而复返。
“你怎么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只是开门见人的那一刹那,顿失言语。
是苏行周。
我没有让他进屋,也没有立即关门,俩人对望着僵持在门口,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
“阿玖在国外待久了,都忘了待客之道了?”他衣冠楚楚的一身西装革履,黑色羊毛质地的围巾被他随意拿在手上,显然是刚从某个会议抽身离开,我敢打赌,孙昭的车就在这个小区楼下。
“苏少您贵人难攀,寒舍鄙陋,就不请您去了。”面对苏行周,我还是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阿玖,礼尚往来总该是有的。上次你还睡过我的床,现在不至于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吧?”我有些震惊这句话是从一向洁身自好的苏行周—苏大少嘴里说出来的,他何时变得如此寡廉鲜耻又不在乎颜面了?幸好周围没有邻居,若是有,要知道他们购物的百货公司的老板如此不要脸,他们也该放弃去他旗下的百货公司购物了吧。
为了避免他语出惊人的再一次乱说,我只好将他放进屋内,只不过他来得不巧,我刚刚入住,就连杯热水都无法招待。
果然已是身居高位多年,苏行周只是往沙发上一坐,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压迫感极强的男性气息,而我固执的站在一边不愿意妥协。
“阿玖现在连话也不愿意和我说了吗?”苏行周看似无意的扶了扶金色镜架,但是我知道这是他想要发难的前兆。
我和他早已无话可说,现下问这些莫不是自讨没趣?
“阿玖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苏少如今富可敌国,为之卖命的人趋之若鹜,找个人何难?
我兀自站着,想尽力当他是个空气,只是同处一室的尴尬还是让我做不到完全忽略。
“若是我说我有办法救江温玉,阿玖是否愿意和我心平气和聊一聊?”江温玉是小姨的名字。小姨的病情已是膏肓,癌细胞的扩散远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哪怕是最好的医师也只能尽量让小姨减轻痛苦而已。
可是哪怕只是一线希望,我也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因为她是小姨呀。
“你,你说真的吗?我凭什么相信你?”即使这么问,但是我知道苏行周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何况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输。
“那阿玖是否先坐下来和我聊聊?可否赏茶一杯?”我最恨他吃准了我的一切还理所应当的模样,可是我怎么偏偏永远被他强压一头?
“没有茶,我刚入住。”我很生气,想立即赶他出门,但是无奈是他手上掐着我的七寸,所以强压着怒气恶狠狠的回应。
“噗嗤!”苏行周没忍住笑,大概是欺负我是他常年养成的乐子之一,真是够变态!我心里默默的骂着他,不自觉的鼓着脸,拿眼瞪他,这也是我生气时不自觉的小习惯。
“好了,不逗你了。家里没有茶,阿玖就陪我去吃个晚饭吧,我还没吃晚饭。”莫名宠溺的语气更让人火大,谁要陪你吃晚饭!
半个小时候后,湖畔餐厅三楼一整层又被苏行周包下,这是他曾经常来的位置,也是我曾经最爱的江南菜馆。
看着一桌子曾经爱吃的菜品,我竟然毫无食欲。时过境迁,曾经深入骨髓的爱都可以剃掉重生,何况只是口腹之欲。
“阿玖不是最喜欢这里的鲟鱼了吗?这是刚刚打捞上岸的,最为新鲜。”苏行周殷勤给我布菜,并细心给我挑去鱼肉里的小刺,而放到三年前,我和他的角色恰恰互换。
“这里的南瓜饼是特意叫了城南的小南阁的宋厨师做的,你以前不是老是要去排队买吗?”是呀,这一道道菜哪一道不是曾经的最爱,可是,但凡曾经我有今日半分礼遇,我何曾会那般绝望而去?
苏行周见我没有要动筷也没有打算回应的意思,有隐隐发作的怒气,只是良好的教养以及我如今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没法发作。这几年叱咤商界的他,应该极少再遇到我这般让他吃闭门羹的人吧。
“孙昭,你先出去吧,我还有话和阿玖说。”本来站在一边随时听候差遣的孙昭,应声轻轻关门而出,只剩下二人的空间,莫名让人觉得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