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是当代小说家里口碑比较好的。
之前读过他的《威尼斯日记》,白描居多,没有很作的文艺腔,读完后却让人忍不住回味,很是喜欢他这种淡淡的文字。
百度贴的标签是“当代寻根小说的重要代表作家”。标签是标签,读过他的作品你才知道这个标签是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最近看完了他的《棋王树王孩子王》,才觉得是有寻根这回事儿。
这又是关于文革的一本“故事书”。文革对国家造成的伤害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再怎么惨烈,也还是少有人喜欢赤裸裸的惨烈场面的描写。像《棋王树王孩子王》这类,从侧面来反映文革的伤害,让读者自己去感受,达到了一种“哀而不伤”的程度,我个人是比较喜欢的。
《棋王》、《树王》、《孩子王》本是三个短篇小说,分别讲了棋王王一生、树王肖疙瘩以及孩子王一个教书知青的故事,各出了单行本,我看的这个是汇集了“三王”的中篇小说集。人物不同,但是题材风格都相似。
《棋王》:就算外界再怎么动荡不安,我还是有属于自己下棋的精神家园
《棋王》主人公王一生是个憨小子,一心醉心于下棋,一下起棋来就可以忘掉整个世界。小时候家穷,但是骨子里实在是太热爱象棋,就用硬纸剪了一副棋下着玩。在棋艺方面他还是有天赋这回事,平日喜欢琢磨棋招,后来也意外地从一个拾破烂的老头哪儿得到了一副棋谱,成天喜欢找人下棋,日复一日,在棋界打出了名声,获得了“棋王”的封号。
外号叫“脚卵”的倪斌,也是精通棋艺,曾与王一生切磋过,败在他脚下。有一天,他说起一个已经报名了的围棋比赛,也很期待王一生参加这个比赛。但是查遍了参赛的花名册,也没有看到王一生的名字。但是在比赛那天,王一生还是来了。
原来王一生由于平日里经常请假出来下棋,在他想报名参加这个比赛时,分场以他表现不好为由,不准他出来参加比赛,就此错过了报名机会。
倪斌人脉广,关系硬,最后用祖传的乌木棋“买通”了书记,为王一生争取到了比赛资格。但是王一生却不接受这样通过“贿赂”或者说“走后门”而争取到的资格。于是他拒绝参加比赛,但是下棋的心还是痒痒的。于是他向获得棋类前三的选手发出了“挑战书”。
一些不服输的爱棋之人也想和他下,最终他在1人和9人同时下的盲棋中取胜了。而在和当天的冠军的那局,那个年事已高的冠军为了挂住面子,求王一生和棋,他答应了,却吐了些粘液,想起了他妈。
棋的世界就是王一生的精神家园,外面的局势再怎么动荡,还是喜欢下棋,看棋。小时候他妈说,下棋不能当饭吃,但还是送给了他一副无字棋,算是支持他吧。但是他妈在他十岁的时候就死去了,最终也没享到儿子的福。所以在他终于得到认可的那一刻,想起了其实是支持他下棋的妈,有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伤感。
《树王》:明辨是非,自觉意识强,敢于挑战权威,用行动捍卫自己的原则
树王肖疙瘩,蛮劲强且能干的硬汉。原是贵州的一个山民,十分顽勇,吃得苦,善攀登,颇受上级赏识干起了侦察。在一次剿匪之战中,立了一级大功。但是由于把一个偷藏了桔子的民兵一脚踢成了残废,于是功勋被取消,也被发配到山沟里来种菜。
他就是原则性很强,觉得不应该偷拿桔子,但是一朝蛮勇致人残废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日后虽然坚持给这个民兵家里汇钱,但是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发配到农场种菜的肖疙瘩,力气大,磨刀有技巧,在砍树方面可以说是天性禀赋。但是他意识到把树砍光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几次向上级反应不该砍树,自己也很少砍树。但是上级以这是当局的政策为由批驳他,甚至说出“学生们要革命,要共产主义,你拦?”的话。
他有自觉意识,知道什么是错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也敢于提出自己想法,甚至在李立挥起斧头砍老树的时候挺身而出,大有要砍树先砍我的气势,但是一己之力并没有办法改变当局。在阻拦李立砍掉最后的老树无果,眼睁睁地看着成片的森林被烧掉的时候,他一病不起,最终也是抱憾而终。
《孩子王》:不迎合主流,按照自己觉得适合且有利于学生的方式教孩子
《孩子王》的故事极其简单,讲述的是一个知青下乡教书,面对极为糟糕的教学环境和教育成果,决心做一番改变,可在初有成效之际,却因为不按课本、偏离指导思想的教学又被调回去的故事。
主人公希望孩子们独立思考,写真情实感,而不是唯社论和教科书是从。这样的教育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教育,才真正有益于祖国花朵的成长。要是按照这种思路走,是可以振兴中国教育的。可是却因为与上级要求的讲教科书完成任务的教学方式相悖,最终被撤了。临走时,主人公带走孩子们的作文的要求,看得也是让人哽咽不已。
阿城的文字,是相当见功力的。语言说不上特别出彩,但是细节动人,读起来总感觉意犹未尽;每个故事的情节性说不上特别强,但是画面感强,有吸引你一口气读完的魔力。人物形象都极富特色,刻画得也相当到位,看完后对每个人物的轮廓特别鲜明清晰,而且塑造的这三个人物形象我都非常喜欢。
总体说来,这三个主人公自觉性都非常高,自主意识强,也有自己的原则,不畏权威,不迎合主流,知道一些政策是不对的,敢于提出自己的想法,坚持自己觉得正确的原则。但是在小我和当局权威对抗时,还是有一己之力无法改变全局的无力感。读起来是有些心酸。
而所谓的“寻根”,就在于他对于个人梦想,自然环境,国家教育的关注,对什么才是正确的价值观的质疑。
当局的政策不一定都是对的,我们不能一昧服从。关键还是要保持个人的独立思考,对于谁是谁非有自己的衡量标准。能够明辨是非,然后要尽力去改变能改变的。这就是我从这本书里感受到的。
不多说,这本书,真的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