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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的归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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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接近故乡时的景色

脑海中儿时的家有两个自南向北的标志:一个是东面层峦叠嶂著名的天山,一个是西侧仅延绵两三公里的土丘被称作鲤鱼山,东西两座山实在不能放在一起比,因为所谓的鲤鱼山,现在看实在不能称作山。

幼时曾经读到鲁迅先生“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总觉得他在旧社会有这么长离家凄苦的经历才会有那么多熟悉而拗口的灰色故事说给人听。

春节之际,我携妻从湿润的上海回相隔近八千里的西北边陲省会省亲,列车翻越天山之巅,五十八年前父辈们进疆的足迹早已湮没在白色和灰色相间的山峦之中看不出一丝印记,而我亦没有带回来一丁点故事可以炫耀说给人听。

眼前的家乡对于现在的我是尽力搜寻儿时存储的记忆,但却实在是有些陌生了。除了特有浓重鼻音的乡音和白得耀眼的博格达峰终年不化的积雪依旧,原先东面延绵到天山脚下大片的农田和西面的鲤鱼山已找不到记忆中的模样。

哦,母亲苍老的面容下依旧没变的是她那张开双臂的拥抱和熟悉的暖味,父亲手术后清瘦了许多,但依旧烧好洗澡水等我们归来。

【一】

我家旁西侧贴着马路鼓起且延绵数里的就是鲤鱼山,传说是一条鲤鱼精作怪被太白金星降住后化成了此山,那曾是我学龄前与小伙伴结伴玩土的处所。

记忆中那是个杨树飘絮的季节,六岁的我带着小我两岁的弟弟从上锁的家门铁皮破缝中钻出,欣喜地牵手跨过马路准备登山玩土,恰被开长途货车回来的父亲远远看到,被揍的个中过程还是从当时年轻高大的父亲在酒桌上跟他的司机兄弟们炫耀时才得知的。

父亲当时折下泛着油绿的杨树条,手拿着背在身后,悄悄地尾随到我和弟弟的身后,忽地一只手擒住我的胳膊轻轻向上一提,另一支手上的杨树条如骤雨般地落在了我早已悬空的身上,我已记不起肉疼的滋味,但内心骤然的恐惧令年幼的我发疯似得哀嚎至今记忆犹新。

这种暴揍,也只有切悟到两个未成年孩子横穿马路后果的做司机的父亲才下得去手。至今,我每次过马路都会小心翼翼,一大半归功于父亲那次在鲤鱼山脚下带给我幼小心灵的恐惧。

记忆里,鲤鱼山的另一边是年少时的乐园。那时,我小姨(我母亲最小的妹妹)每天天不亮会由她哥哥(我舅舅)陪着翻过这曾经荒芜的土山去上班,天黑以后再去山那边接回,年复一年。

当年我年轻的父母也总能在休息日带着家里的三个孩子翻过鲤鱼山去看山那边工作的小姨,我们也有幸得以看到山那边的天。后来我们年纪渐长,小姨也在山的另一边成了家,我们便时常结伴去小姨家补充营养。对于我们来说,山那边的天就像是小姨的脸,圆圆的漾着笑意,总是暖暖的。

母亲的娘家有一个哥两个妹,小姨是母亲最小的妹妹,长我一轮,母亲长小姨一轮。听母亲说,因粮食短缺,小姨幼儿时曾被姥姥无奈丢弃到田埂边,是当时已经下地干活的母亲知道后,匆匆返回田埂将小姨抱回不舍丢弃。

小姨在食不果腹的家境中自然不会受良好的教育,但她从未放弃自己的努力。小姨的风光是在22岁那年作为工作标兵去了北京,获得了时任国家主席华国锋的接见后开始的。

接见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很快,周围知识分子邻居拿着报纸登门让不识字的母亲辨认华主席身后第三排尚稚气但坚毅的圆脸的时候,母亲咧开了嘴,这也是我在孩童时期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幸福。

不久,从邻居口里传播出小姨的事迹在收音机里报导的时候,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幸福,这种幸福让没有正式工作的母亲从谨小慎微的谦卑中感受到脊柱伸展的力量。

当然,我们的幸福则来自小姨从北京回来后带回吃的东西——那是我们从未吃过的叫香蕉。现在看来,香蕉的确平凡,据广西的友人说,这东西在当地从古至今大部分是用来喂猪的,但对于七十年代末物资匮乏的西北边陲来说,这来自南方的水果的确稀罕,至少当时算有见识的父亲不知道如何去吃,我们更是没听过。

那是几根表面已经发黑的长条状东西软软地摊在家里的饭桌上,特有的味道吸引着总是想往肚里塞点什么的我们,第一口略带腐味的甜香,将这个水果的名字和小姨烙在了我心里。

后来,我去了南方工作,知道香蕉是不好存放的,每每看到街头水果店,便会想起小姨在那个年纪忍受八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颠簸和闷热,给母亲和我们带回的表皮已经泛黑的香蕉,心中就会升腾起无名的悲喜。

小姨来我家总会带来大包小包的食物用品,与母亲也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不知道小姨对母亲的情感是妹妹对姐姐还是孩子对母亲,我想小姨也给不出明确答案吧。

小姨对我们来说,那是可以依靠的臂膀和思念,无论我在北京念书,还是在南方工作,每次小姨的离开,我的心里都如被抽丝般的无助和凄凉。

鲤鱼山小景之一

【二】

我家旁东侧一条不阔的灌溉水渠将我们与大片的农田隔开,将视线从农田的景象向上拉起便看到了青色壮丽的天山山脉,正东方的白色山顶是积雪终年不化的博格达峰,仿佛是自然雕凿的狮身人面像远眺北方。

对天山的记忆是从我入小学开始的。由于入学年龄的限制,我执拗着“就要上学”与无奈的父母“抗争”一年后,母亲终于喜笑颜开,沿着一边是水渠、一边是厂区围墙的煤渣步行小路,将我这个摩羯在七足岁那年的九月送入校门。

至今我仍记得第一次上学,那是一个清爽而略带凉意的早晨,东面成片的西红柿地已经拉了秧,还有延到天山脚下那大片收获的玉米地。我忽然发现红彤彤的太阳从白色的博格达雪峰升起并照亮了天山青色的山体,原本大片土黄色的玉米秸秆和枝叶居然泛着点点金黄,左侧流动的渠水在朝阳的照耀下泛着金光,这些光线伴着我满足的心愿走在上学的路上,金色也就成了我的快乐色。

九月过后不久的一个半月左右,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近半年漫长的冬季要开始了。

儿时记忆里家乡的冬季严寒、多雾且多煤尘,每到这个季节,大人和孩子们都清一色的蓝灰色调装束,总觉得像雪地里的煤灰不干净,而且每个人从头到脚都圆鼓鼓的,生怕漏在外面会被冻掉。

这个季节的室外活动除了时间不长的冰上打陀螺和雪地滑爬犁之外,我们大都躲在生有火炉的室内,具体有哪些玩现在还真记不起来了,但总归是拖着鼻涕胡乱快乐着的。

这个季节能清晰看到天山和博格达峰的时间不多,所以总感觉自己活得很浑噩,当然也会有例外,那就是春节可以穿新衣,也可以看到不是蓝灰装束的快乐。

家乡的春季和内地不一样,过完春节依旧是冬天,直到三月冰雪仍未融尽。我印象中家乡的春季是从四月中旬在我上学的煤渣小路东侧大片土地里出现农民犁地播种之际开始的。

此时,气温已经开始转暖但依然清冷,太阳仿佛又开始从天山的博格达雪峰彤彤升起,融化了天山脚下广袤农田里的冰雪。田里逐渐由黄褐泛起青意,再长成青油油作物。一般当地农人会种西红柿、黄瓜、甜菜、茄子,更大片的是一人多高的玉米,这些作物在天山雪水的浇灌下慢慢成长着。

记忆里,到七月中旬,小学完成了期末考试开始放夏季长假了,此时作物的果实也开始陆续采摘,然后被送到市供销社。

夏季长假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总是那么愉快,除了父亲出车能带来很多的瓜果外,更多的快乐是小伙伴们经常组团“关怀”公社菜地里的蔬菜。我们总是能顶着中午的炎炎烈日,将背心束在被粗绳系紧的短裤里,然后三五人一组,趟过水渠,消失在绿色苍茫的田野之中。

不一会儿,我们便再次聚集在渠边,作物的果实将各自的背心撑得早已变了形,小伙伴们兴奋地在水渠边品尝冲洗过的战利品,一边看着壮美的博格达峰,胡乱争辩着天山里到底住着什么神仙……

快乐的背后总有着相同结局。在我们的行踪被当地农人发觉后的一个雨天,我们再次实施着快乐计划,其中的一个小伙伴带着他三个弟弟也一并加入。这一次对我们来说是噩运,在趟过水渠刚踏入农田的一刻,隐藏在田里的农人开始实施他们的围捕,不幸的是除那个小伙伴外,带去的三个弟弟全部被擒获。

赎人事件轰动了父亲所在的厂区,除了家长加强了对各自子女的管教外,厂里还拨专款修了一条围墙,将厂区和农田彻底隔绝开来……暑期快乐的事又少了一个。

鲤鱼山小景之二

【三】

十余年前,鲤鱼山另一边的小姨未及天命便离世,母亲似乎也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世事变故,对鲤鱼山另一边的眷恋也渐成了往事。

站在鲤鱼山的最高端,我一边比划一边对妻说儿时这片土地上的往事,妻的表情惊奇而茫然。

现在的鲤鱼山已成公园,游人需经专门的安检门进出,可以在规定的时间里休憩和健身。记忆中挺俊的山体现在也看似平缓了许多,原先土黄色的山体已被绿色植被覆盖,衣着光鲜的孩子被爷爷奶奶牵着在平整的柏油路上闲逛,孩子却早已失去了玩土的本能。

记得小学时曾经每年都会被学校组织到鲤鱼山上植杨树,但早已忘了我曾种下的树种和方位,或者早已被砍了或缺水枯了,要是仍存活的话,不期望一定成为参天大树,能春芽、夏绿、秋黄、冬秃就好。

放眼东望,延绵到天山脚下的建筑塔吊高高矗立,鳞次节比的水泥丛林取代了大片的农田,迎接从博格达峰升起的朝阳不再是我记忆中的绿色嫩苗、挂着果实的作物、金黄色的枯叶和覆盖厚厚白雪的平整大地。

我家旁贴着鲤鱼山的马路上,密密麻麻的车辆在早已拓宽的马路上慢慢蠕动着,孩子们没有我们那个年代见到车辆的稀罕和欣喜,马路上彻底没了马车和驴车,除了偶尔健身骑行外,自行车已不再是上下班的主流交通工具了。

远处两个白色烟囱间那排改作物业办公场所的平房淹没在群楼之间看不见踪迹,我那二十多年方得一见曾经的中学死党,相遇时已生分得不见了初心。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已改鬓毛衰。这个深烙入我脑海中的故乡已经变得令我陌生了……

        完稿于丁酉年大年初七鲤鱼山脚下的家中

鲤鱼山小景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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