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才从醉意的重重束缚中有了一丝清醒,头痛欲裂,四肢麻木。我眯缝着眼睛,想睁眼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却被强烈的阳光刺得赶紧又闭起来。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那种陌生感仿佛是别人的肢体,好像我根本不能支配它。而这一轻微动作,顿时让我觉得天旋地转,宿醉的酒意又在心里奔涌,胃里翻江倒海仿佛在寻找出口好夺门而出。
妻子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飘来,“你怎么样啊?没事吧?别吓我啊。”伴随着话语,几滴零星的小雨滴滴沥沥落了下来。
我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妻子坐在我身边,神情戚然,眼眶红红,白皙的脸上蜿蜒着泪痕。
我心里一酸,妻子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哪怕是错误的一根肋骨,但早已深入我的胸腔和我血脉相融了,我缺乏壮士断腕的勇气,也没有去伤筋动骨的能力。我犹豫着,很想问问妻子,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我心里又有些害怕,害怕不当的言语让我们原本和谐的生活产生裂痕,就会像瓷器上的裂痕一样,虽细微却会永远存在无法抹灭。 我更害怕的是,如果在这些确凿的证据面前,妻子无法抵赖没有退路,承认了一切谎言,承认她的其他的男人,我又当如何自处,离婚吗?那是我从来未曾想过的问题。这些念头在我心里百转千回,在我口里来回冲撞,寻找着宣泄的出口。事发突然让我没有主张,我只好疲惫地闭上眼睛,暂时回避所有矛盾。
改变不了的事实让妻子在我心中的形象瞬间崩塌,她成天使幻化成了魔鬼。在我眼中她的单纯变成了做作,贤惠变成了心计,隐忍变成了别有用心。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秘密。我对妻子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我无法再含情脉脉的注视她,无法违心去温柔拥抱她,我更无法毫无芥蒂去亲吻她。我埋着头不去看她,也不和她说话,我浑身都长满了排斥的尖刺。妻子明显看到我的变化,无数次欲言又止,被我的冷漠挡了回去。
无法面对妻子,又急于寻找情感的宣泄,我肆无忌惮地与翙翙更加亲密,甚至有些明目张胆。我丝毫没有了愧疚的情绪。
翙翙总是不合时宜提起我的妻子。
“今天看到你妻子了,居然穿了条我那天看中的裙子,她穿上比我漂亮。”
“你妻子今天带的翡翠手镯很好看啊,什么时候你也给我买个。”
“我看到有个豪车来接你妻子呢,现在补课的待遇这样好啊。”......
我不能言语,紧咬的牙关生痛生痛, 我的脸被仇恨扭曲得变形。
翙翙伏在我的胸口,倾听着我的心跳,她虚着眼看着我说:“你的心跳频律好奇特,好像心的魔鬼好像已经苏醒了,在蠢蠢欲动。”
也许是吧,我心里已经有一个魔鬼,在张牙舞爪左右奔突。
周末,妻子突然不去补习功课,说想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去走走。她满怀期待,泪光盈盈的看着我,软言软语请求我。我的心柔软了,应承了她。我悄悄在厕所里给翙翙发了一条取消约会的微信。
走到“镜湖”旁,那一池湖水仍旧清亮,能够清晰看到湖底的石头。木香花早已香消玉殒,只是葱郁的藤蔓肆意生长,绿色的叶子油亮浓郁。
妻子在那坐过的那个石头上只坐一会儿,酷热的太阳就让我们草草结束剧情重演,快进到了“止读”咖啡馆。
十年了,咖啡馆的环境居然并没有太大变化,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我们点了与当时相同的咖啡,对坐着,却没有眼神的交流,一种叫做尴尬的气味不可抑止的漫延开来。
妻子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咖啡,氤氲的热气升腾开来,竟熏得妻子泪眼朦胧。
妻子慢慢地说:“那天,在这里遇到你,我以为是上天派你来拯救我的。我以为那是命运的安排,我一直也很认命的认真生活。”
我的心揪了起来,我害怕妻子说出真相,更害怕妻子乞求我的原谅。我急忙高声叫起服务员来。服务员急步走来,妻子吸吸鼻子,将快滴下的眼泪逼回了眼眶。她若无其事地端起咖啡来呷了一口,失望的情绪显而易见。
我很鄙视自己的行为,用如此下作的办法来扰乱妻子的心神,岔开妻子的话题。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这一团乱麻?还没有勇气面对所有的后果和结局。
我向服务员要了一个果盘,然后身子往后倾斜,倒靠在沙发上。看似很随意地的动作,实际上拉远了和妻子的距离,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
妻子很落寞的淡淡笑着,虽然身形未动,但刺向水果的小叉子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的心思。我知道我成功阻止了妻子,要再重提这些难以启齿的话题,妻子需要重新积聚很久的勇气。妻子瘦弱的肩膀好像不堪重负,她被悬挂在十字架上,等着我的判决。我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觉得自己很残忍,然后就被一种罪有应得,理所当然的情绪所充斥。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像一只蜈蚣在我的腿上缓缓爬行。我镇定自若地吃了一块水果,然后站起来走向卫生间。连发了几条短信安抚了翙翙,和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才回到妻子身边。我们慵懒地坐着,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了几句后,我两口喝完了咖啡,说自己另外有事结束了妻子精心安排的活动。我的心门已经完全对妻子关闭了。
直到我见到了翙翙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才松驰下来, 才从那种备战状态里解脱出来。我突然之间渴望倾诉,嗫嚅着对翙翙说:“ 我好像看错了妻子,她好像有许多秘密,她对我有很多欺骗和隐瞒。”
翙翙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对我说:“怎么会有你说的那样完美的女人,要不是故意掩饰,就是别有用心,绝对不会是真实面貌。“
翙翙摇摇头,轻蔑地对我说:”你也太容易被骗了。”
我惭愧的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十年来,表现得好像是一个弱智儿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