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被关小黑屋三天了，三天前我偷了“国度”的一瓶氧气，还没来的及享受这不到200毫升的氧气带给我的重生，我就被抓走了，蓝色的瓶子摔在地上，我试图接住，没来得及。只能看着它变成碎片后跟随我的氧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没有人能证明它装的氧气不够200毫升，而我却要承受偷窃200毫升氧气的巨额赔偿。我没有钱，身无分文。
我快要死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突然侵入我的大脑皮层，像电流一样迅速蔓延至心脏。我听见胸腔发出无数的声音“我要活着”。没错，我要活着，重新活着，虽然我厌倦了这个无氧时代。
于是，我装死，活的前生是死，死是生的开始，所以我装死。
死去的人都会被扔出去，一道厚重的门被拉开又迅速关上，我会从这个空中王国掉落下去。国度以外的地方都是荒原，有机动车被掩埋在无穷无尽的黄沙下。再没有其他会动的活物，风沙卷起零碎的白骨，死无全尸。
02
我迷迷糊糊看到自己变成一堆白骨，它们拼凑起来开始行走，接着从地底下汇聚起来一堆跟我一模一样的东西，我惊讶于自己有了这神奇的分身术。
待我正想发号施令的时候。我听到棋的声音，化成了白骨我也会记得他的声音，国度里的每一个人都记得。他建立起国度，建造了这个空中王国。原来，所有的想象都能变成现实，我们真的能在空中行走，生活。
他还研发了一种翅膀，像钢铁，却能成为我们飞翔的翅膀。他曾穿上这种翅膀带领大队的飞行人马去遥远的山尖采集氧气。
大地的氧气正在被消耗殆尽，很快将要灭绝，像所有走向灭绝的物种。很多专家从很多年前开始发表言论，依然不能阻挡氧气逐渐被吞噬的事实，该发生的依旧在发生。就像所有的烟盒上都写着吸烟有害健康，依然有大批的烟草涌入市场。
棋在人们终于感受到氧气不足以支撑起正常呼吸时建造好了国度，他用来自天际的声音向地球人宣告这个消息。
03
开始有一部分人移居国度，国度的人每天都会接受到专门的干净的氧气，蓝色的瓶子，是天空的颜色。
当然，金钱是进入国度的入场券。人正在消失，金钱变成永恒不变的东西。我知道就算没有金钱，也会有新的东西出现来代替它，利益需要用什么来衡量。
我很感激那个曾经努力工作的自己，终于得到了回报。我把父母一起带去了国度。离开地球表面那天我竟流出了远离故乡的游子的眼泪。泪水滴在小型直升机的地板上，很快就消失了踪迹。我却更加想念起地球。
我终于意识到地球才是最适合人生存的地方，天然的比人造的总要多几分纯真的洁净，能清楚的意识到活着是真的活着。虽然以前没有这样的体验，人擅长后知后觉。
我在国度度日如年。虽然有花有树，还有飞禽走兽。你知道吗，它们太真了，真到虚假。奇幻的花朵会在白天一起开放，花香像迷雾一样弥漫开来。晚上它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树梢上挂起一轮像月亮一样的东西，仔细听听看，还有蛐蛐的叫声，有一只鸟从月亮下面飞过，还有流水声呢。
终于有一天我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是棋一手建造起来的虚假世界，花和树都不会进行光合作用，空气是凝滞的，它一动不动，慢慢吸收掉我每天用巨额资金买来的蓝色氧气。
04
我还清楚了一件事。我成为一个瘾君子，所有在国度里的人都是，我们祈求着棋给我们提供氧气，以一种卑微的态度。最近氧气越来越贵，可能已经没有多少氧气供他采集，我很久没有看到他的飞行兵。每天都有人死去，被扔出去，掉落到地球表面。
我不知道地球上还有多少人活着。我曾经踩在一个人的背上从天窗上眺望被我抛弃的家园。我没看到，什么也没有，只有云和雾，没有鸟。有人在别的窗口用望远镜看到过惨不忍睹的景象，路面被机动车占领，有黄沙掩盖在上面。荒野，不，是荒原，没有野，没有生物可以形成野。有一种被囚禁的压抑将要从我的胸腔喷薄而出。
可我没有力气发作。我的父母每天躺在虚幻的床上呼吸困难，身体变得时隐时现。到处都是抽搐的人类，他们抓住我的脚腕，求我给他一点氧气。
我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我自己的心脏也在紧缩再紧缩，肺部已经饥肠辘辘，我听到它们在我身体里咆哮，咆哮，再衰退，没了声响。我要死了，可我想活着。我摇晃着身体，看到我的灵魂，她说，储存氧气的仓库就在大厅后面的机密室，从我的房子出去穿过一条走廊就能到大厅。
我在走廊上看到很多跟我一样飘忽的魂魄，一半在身体里，一半在空中，我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05
我走进了大厅，没有人在哪里，金碧辉煌的装饰使我感到眩晕。我差点就倒下了，但我听到棋的脚步声，是的，我听过很多次，躲在那个门后面听了无数次。我记得。
我依然躲在西边门后面的一副巨大画作后面。不知道画的主题是什么，一艘孤船飘在夕阳下的海面上。我惊讶于这样简单的东西竟能拼凑成一副如此巨大的画幅。
当然，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研究它，我的心跳的很快，虽然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真正到来的时候依然让我心潮澎湃。等棋离开我就能进到密室，里面有一片天空，释放着氧气。
今天棋逗留的时间很长，至少比以往久一点。我听到他关上密室的门后还在大厅徘徊了许久，也许并没有多久，等待能把时间拉长。
确定他走之后，我钻了出去。我想我的姿势一定难看到了极点，偷窃者的心理让我的身形也变得猥琐起来，庆幸没有镜子，否则我定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得晕倒。
我很顺利的打开了密室门，没来得及骄傲。我说了我是瘾君子，那一大片天蓝色足够使我神魂颠倒。我一下子就忘记了，我是怎样用偷来的保鲜膜一样的东西学着电影里的桥段解锁了那个密码。
我拿起一瓶标示200毫升的氧气准备获得新生时，密室门被打开了，棋挥一挥手就让两个男人把我从地上抓起来，没必要两个人，我是那么轻飘飘，。我的氧气，它摔在了地上，连瓶子都消失了。
06
三天后的今天我又听到棋的声音。大概有人已经把我死掉的事情报告给他，下一步我将被扔出去，我想象着外面还有一丝氧气残留。
我真的如愿以偿的被放逐，像一具死尸一样被投进坟墓。有一刻，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父母，想到很快我们就能团聚我又心安了。
我感受到风灌进我的五脏六腑，还有一种浑浊的东西随之而来，我的身体正在被填充。那轻抚我发丝的风已经成为了历史，我真想流出来一滴泪。我突然想起在国度里遇到的一个人，他告诉我，我们是自己的刽子手，亲手将自己送上断头台。说完他还笑了。没多久他也被扔出来了，我们会不会相遇，我大概能看到他的白骨，如果我还活着。
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相信了轮回，我以为我投胎到了下一个世纪，还是人。一个轮廓逐渐在我的眼前变得清晰，是个漂亮的女人，其实我只看到她跳动的睫毛。我问她，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说，没有时间，钟表早就失去了意义，大概还是2027年。我差点跳起来，我还活着。
07
我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没错，还有一部分人现在生活在地下。感谢祖宗没有提早把大地掏空，才能储藏起一部分氧气避免了人类的灭绝。
那个女孩叫芽，发芽的芽，很美的名字。她告诉我，一大批专家正在研究一种机器吸收掉充斥在地球表面到大气层之间的浊气，只要到时候有足够的氧气重新释放出去，就能再度让地球开花结果，变成我们的家园。
一种绝望又重回我的心头，我知道我要在生与死之间开始循环。我不相信他们能找到足够的氧气让地球恢复生机。看他们充满信心的样子，我感到无所适从，我真想大喊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知道我没有权利，我也曾经开着我的跑车招摇过市，换了一辆又一辆。还有很多可以罗列的罪状，我是个罪人。
但我没想到他们想要的氧气可以从棋哪里得到，棋有一片天空。我更没想到的是，棋竟然答应了这个请求，我很好奇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08
约定的那一天，我们带着小小的氧气瓶从地底下爬出去。等待棋释放氧气洗涤这个世界。可是没有等到，他像当初一样放了天庭广播，不是召唤是放逐。我们想往回跑的时候，地面开始塌陷，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真的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我不知道到底的那一刻是不是可以得到新生。
棋的声音依然清晰可辨。人类永远是自己的刽子手，毫不留情的将自己送上断头台。我想，永别了，这个无氧时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