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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凉征文大赛—初赛】长久以来,我恨着我的父亲

来源:二三娱乐


01

毕业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一座城。

工作、住所安顿好后,父母帮我把家中行李送来。那天晚上,我们在附近找了家小饭馆,温馨又寂寥的吃了顿难得的家庭聚餐。

第二天,他们准备走的时候,我的眼泪毫无征兆的就落了下来,母亲眼眶也红了,跟着我一起落泪。父亲背对着我,依稀可见肩膀的轻微耸动。

我本觉得自己搞定了工作、住房以及所有的一切,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可是面对最亲的人,终究忍不住觉得委屈,忍不住把在外人面前强装的壳卸下,露出最柔软的胆怯与不安。

母亲有些舍不得,想要留下再陪我一天。父亲无声,却也看出他明显的附和之意。

我说不用,今天走明天走,终究是陪不了多久的。今天离开,不舍是今天的份;明天离开,感伤就留给明天。

母亲终究没有听从我的话,又留了一天。

第二天,她帮我准备好可以冷冻的食品,直到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然后在我把他们送下楼的期间,一路嘱咐我要按时吃饭,直到关上车门。

期间,父亲前后搭腔,不过十句。他好像只是负责了搬运工和司机的角色。

“原谅”两个字,我无法说出口,他无法承受。

02

许多人都觉得我很酷,可以一个人去到千里之外开启一段新生活。其实他们错了,我一点都不酷,我只是个逃兵。

我始终在逃离。高中开始,就选择离家很远的学校寄宿,大学去了外省,工作依然没有留在离家近的城市。

记忆中,父亲曾经是个英雄。我还记得十岁那年的雪夜,烧的很厉害。可是路面积雪,无法行车,父亲只能选择步行带我去最近的诊所。

两手相牵,让我感到了冰天雪地里仅有的一点温暖。风越吹越猛,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地压下来。父亲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把我背在背上。透过寒风,我感觉到了他的体温,那是可以和寒风与病痛作斗争的温度。

小时候,我真的很粘他,他也总会闹我,挠我痒痒,把我逗得“咯吱咯吱”笑到在他怀里。那时候的我,真的是他的“小棉袄”。

可是后来,却成了仇人。

03

初三那年,父亲结识了一群生意伙伴。

某天放学回家,听到父母剧烈的争吵。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吵架,也清楚明白地看到父亲打了母亲一耳光。他看到我,怔了一下,然后拿上车钥匙,摔门走了。

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努力做到像平时那样问我:“今天想吃什么?妈给你做。”但是母亲眼里还未散去的泪珠,撕毁了她故作坚强的表面,映衬得更加脆弱与悲伤。

我不知说什么,也不知如何安慰母亲,我甚至不敢相信,昔日恩爱的他们竟然有一天会争吵到动手的地步。我有些心疼母亲,看着她低声抽噎。母亲让我别哭,说她没事。

父亲开始成天成天的应酬,有时整夜整夜的不归家,即便回家,也总是伴随争吵。

后来我从母亲口中了解到,父亲有了外遇。他们争吵的起源,来源于母亲不小心接到的电话。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感而准确,她清楚地分辨出电话那头自称的生意伙伴一定与父亲有不寻常的关系。母亲的询问,让父亲恼羞成怒,继而有了之后的事情。

04

我开始怨恨父亲,也怨恨那些带他走向歧路的人。

我跟他赌气,他想哄我,带我去游乐场,给我买衣服。可是我统统拒绝,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让他跟那个女人断了,也跟那些狐朋狗友断了。

当他知道我知道他的出轨事件的那天,他又一次和母亲吵架了。

昏黄的灯光下,盘子、碗碎了一地,满目疮痍。

之后,他很久很久没有回家。

母亲变得憔悴不堪,有时吃着吃着饭,眼泪就往下淌。我不敢说话,只是默默扒饭。

以往温馨热闹的晚饭时间,后来成了我最想逃离的记忆。

怨恨由此产生,一点点积累。

05

我变了,逃课,早恋,酗酒,我用这种方式宣泄伤痛,也惩罚着父亲。

当他第三次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讨论我是否还要继续上学的问题时,他才惊觉,那个甜甜喊他“爸爸”的女儿,那个曾经躲在他怀里“咯吱咯吱”笑的女儿,变得对他异常冷漠,也变得不在乎前程与名誉。

之后,他每天晚上都回家,有时烧好菜等我们,有时等母亲喊他吃饭,就像从未争吵过的曾经。我也开始回归从前的乖学生状态,认真听课,晚上做完作业也会用功复习。只是,我再不曾叫过他一声“爸爸”。

他知道我无法很快原谅他,所以他也不急于一时,沉默着用他以为可以补偿的一切补偿着我和母亲。

但其实,我所有的用功努力,只是为了逃离。

06

后来的多年,我一直远离故乡。

我害怕他们无休无止的争吵,即便父亲已经对从前反省,对我们作一些补偿,可那一段不足半年的过往,总是如一张网,密密地把我圈在其中,动弹不得。

我习惯了孤独,对感情天生恐惧,对婚姻极度不信任。虽然微笑待人,游刃有余在各种或繁华或贫瘠的场所,内里却始终冰冷。没有人能打开包裹在皮相之外那张透明的却很深厚的茧,自己亦不愿挣脱。

想来也是因为成长环境太过迥异,和父亲相敬如宾。没有矛盾,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但也有许多年来一如既往的相处模式,就是我拼命向他要生活费,好像多要一些,他就少一些与狐朋狗友的接触。

07

每个人都有过去,这段过去在人生道路上留下脚印。或许是喜悦,或许是伤痛,这些一切造就了他的现在。

那天,母亲打电话过来,父亲出了车祸,追尾。

我拿着话机,不知如何感想。母亲告诉我,父亲骨头断了几根,没有大的生命危险,让我不要担心。

第二天,我还是买了票回去。

病房里,我看着绑着几处石膏的男人,终究忍不住哭了。他看着我,眼里有光亮,也有一直隐藏的愧疚,他说:“爸没事,别哭。”

我终于看清,这个男人,我的父亲,已经在岁月的混沌光芒与女儿的怨恨中,一点一点老去,变得佝偻,变得沉默,变得孤独。

我恨了他近十年,这一刻,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只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是我生命的另一端,永远无法丢弃,无法割舍,无法断裂。

拥有了二十多年,怨恨了十年,却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么愚昧和可笑。

把自己囚禁在痛苦的记忆中,不出来,不原谅,一个人作茧自缚。恨一个赐予我生命的人,恨一个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恨一个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人。

终于知道,恨不是爱的反义词,因为内心无比渴望爱的存在,渴望父母关系的亲密,才会走向恨的极端。

还好,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原谅,也给了剩下的时间,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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