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选择题
我暑假在家待的发毛了，离上学还早，就想说回老家看看。老家在一条安静又斑驳的弄堂里。在老房子的旁边有一家人，挺有趣的。它的主人大家都叫他周少爷，不过他却是个年过六旬的老爷爷，这并不是有趣的事，有趣的事是这位老少爷有两位妻子。
一个年轻一点，一个年长一点，不过她们都爱穿旗袍。年轻的呢喜欢颜色深沉却艳丽，带有复杂图案的，而年长的偏爱素色，较为简洁的。年轻的大家叫她周二太太，而年纪稍长的大家称她周大太太。
听家里的老人说，原来周家是个大户，可是随着发展也就落魄了，周大太太是书香世家的大小姐，大了周少爷三岁，周二太太则是周少爷自己后来又寻觅到的伴侣。可能是年纪差别吧，周少爷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位指腹为婚的周大太太，到现在也是。
我接着长辈的话，问说，那为什么周大太太不跟周少爷离婚呢，长辈只是叹口气说，这都是命，逃不过吧。
当长辈说完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个问题，但常常都会被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打断，那是周二太太逛街回来了，她每天下午都会去逛商场或者去美容，五点多就准时回来吃饭，她喜欢穿墨绿色的高跟鞋，这正直炎夏，她还会戴上墨镜，墨镜很大，会挡住她刚做完美容的脸，但是她的香水还是会告诉你，她心情愉悦而面容精致。我看着从门口过去这位已经是位奶奶级的少女，不禁把她和狐狸精联系起来，所以我每次都对她嗤之以鼻，就算我羡慕她的心态和皮肤。在她走过去之后，我会再在门口坐一会儿，因为过不了一个小时，买菜的周大太太和佣人就会买菜回来了，佣人会挽着周大太太，相似姐妹，说说笑笑的，但是周大太太每次都是微笑或者掩嘴而笑，处处都体现着大家闺秀的气质。我记得有次回来太急太晚，钥匙掉了，第二天我才发现，早上开门要去找的时候，发现了门口的周大太太，大太太看到推门而出的我，便张口询问我是不是丢了钥匙，我愣了一下回答到是，周大太太打开手里的手帕，抬头问我是不是我丢的那串，我回答是，可是我的钥匙串上有个不小的布偶啊，我正疑惑，周大太太把钥匙交到我的手中，告诉我说，她早晨晨练捡到，看到布偶被污水溅到了，就拿回去洗了洗还没干，叫我别生气别介意。我胡乱的摆着手说着谢谢，我怕她再来送就赶紧接话说，那我去您家取吧下午，周大太太一边收着手帕一边答应着我，直到周大太太回身进门，我还愣在那里，我回过神儿，心里就暗暗的崇拜着大太太，也为她的待遇不平。
等到下午去的时候，我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最起码显得正式一点。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敲开了隔壁那个人家的门。开门的是周二太太，她敷着面膜，看着我说，你是张太太的女儿对吧，我点着头，说是来拿钥匙坠的，周二太太揽过我的腰，把我带进了屋子，快进来，别太拘谨。这反而让我有些紧张。我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周大太太和周少爷，周大太太看到我，连连拍着自己的额头，一边走过来一边说，瞧瞧我，年纪大了，都忘了咱们约了时间，我欠着身子说着没事没事，也是麻烦您了，周大太太让我坐在沙发上等一会儿，她去给我拿。
我走到客厅，坐下，看着正在写书法的周少爷，周少爷一声吼，着实也惊到我了，他叫着我说，小姑娘，来看看，这幅毛笔字写的怎么样。我忙着走过去，我说，我不懂，但是觉得写的真的很好，他写的是天合之作。然后他笑了笑，说让我也写几个字试试，我忙着推脱，可是周少爷硬是生生的把毛笔塞进了我的手里，然后他便坐到沙发上去喝茶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恰好周大太太出来，我就赶忙放下了毛笔，走了过去，周大太太递给我玩偶，又交代我说记得再晒一晒，还没有完全干透，我点着头说着谢谢。我拿过玩偶便想转身回家，周大太太却执意留下我，让我尝尝着新来的茶叶，我便又坐了回去。在品茶的过程中，周二太太，又穿好旗袍戴着墨镜和小姐妹们去逛街了，时针慢慢就到了四点钟，我也准备回家了，周大太太也准备去买菜。我们刚要出门，周少爷跟周二太太说，今年兰姐没在，你少买些菜吧，你自己不方便，记得帮阿香带她爱喝的那个红酒。周二太太答允着，却回到，没事，我还能拿，又不是很老。我连忙说，我跟你去吧，我家开饭也没那么早。周大太太怕我不方便，推脱着我的请求，不过在我的再三请求下，还是答应了。
我开着我的车就出发了。买菜很快，市场就在周围，我们放好菜进后备箱，周大太太说去趟西郊，去给阿香买红酒。我们便踏上了去西郊的行程。可是，不巧车坏在半路。我打了电话给拖车，等着来修。周大太太看了看表，看了看天气，说着，唉，今天买不到红酒了，还得让他们多等一会儿我才能吃饭。
我看着旁边攒着手绢的周大太太，说这么远为什么周少爷还让你来。周大太太笑着跟我说，因为我每次都跟他说不远，挺方便的，不用麻烦他再去找地方再买了，久而久之，他也就信了，这个地方离家可能就真的不远。
之后，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周大太太开口了，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因为你从开车去买菜就一直在看手机，是不是等着什么人的消息啊。被周大太太一言击中的我，瞬时间脸红了起来，本来想再辩解一番，可是，面对没有侵略性的周大太太，我还是说了实话。
我是在等一个人的消息。我喜欢了他大学四年，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泡图书馆，他会给我惊喜，给我礼物，会安慰心情不好的我。我不知道他对我什么感觉，但是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他。所以，今天上午，或者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决定，我在微信上问他了到底喜不喜欢我。而我一直到现在都在等他的消息。
我感觉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我自嘲的笑了下。
周大太太看了我一眼，便转过头，看着前面，说，你呀还是太年轻了。
我和周洪磊认识50年，我们结婚45年，我当时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他才15岁，他当时也是在写书法，眼中尽是笃定，而手法却成熟而潇洒，用你们现在的话说，那就是一见钟情。后来，我们结婚，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是很喜欢我，但我还是开心，因为是跟喜欢的人结婚，我也知道，时间会告诉他我有多爱他，他也许会慢慢的喜欢上我。我第一次觉得累，应该是阿香进门吧，我知道那一曲结婚进行曲开始的时候，我之前那几年的努力都是白费的，我想过放弃，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已经爱他爱到了骨子里，甚至变成了另一个他，我也开始喜欢喝红茶，我也爱上空闲的时候写书法，许许多多的生活习惯都变了。我也曾经想去要问周洪磊，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当时也就是你这个年纪吧，急于知道爱着的人是不是真正爱自己。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吗。
周大太太转头问我，我摇了摇头。
她便转过头，继续说下去，其实很简单，强扭的瓜，不甜。你要让瓜自己生长，到最后，甜不甜，瓜说了算，而不是你或者其他人说了算。想明白之后，我就没那么多想法了，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爱她，不跟阿香吵架，不争宠，周围人都说我傻，其实我知道，不争不抢才会让周洪磊看到我。是不是，我也蛮有心计的。
她笑着回头看我，我急忙摆了摆手，我说才不，你才没有心计。
她看着说，所以啊，有些事情不是非得要知道个答案的。一切都有水到渠成的时候，他不说，可能他觉得时间还没到，如果他不说，你是不是也不会说，那你不说又因为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说因为如果在一起，我想，我们马上要毕业了，面临着异地恋，我怕。所以，我没有开口告白。
那或许他也有这样长久的考量吧，你别着急。周大太太拍了拍我的手。
我点着头。笑着。
过了一会儿，拖车的来了，我们也就跟着车回了家。
之后，几天我时常去周家串门，会跟周大太太学学茶艺，跟周少爷学学书法，我也发现了周二太太，并不是那样讨厌，她每天出去都会邀请周大太太，但是周大太太很少应邀，她跟我说，是怕了误了做饭，我看得出来，周二太太每次都是很诚心的邀请，我便让周大太太去，周少爷也装着生气的说别总是驳了人家面子，饭还是有兰姨。我看得出，周少爷也是心疼周大太太的，周大太太便笑着说好。下次我去学书法的时候，两个人便一起去做了美容，回来两个人也高高兴兴的，说说笑笑的。
我呢，李明后来给我回了消息，他说他做不出决定，因为他还承担不了爱情的责任。我很释然，我回了他一句，那，一切照旧。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我回学校了，李明和我跟往常一样，我们不再探讨谁到底喜欢不喜欢谁，要不要在一起，我们一起考研，说说笑笑。我知道，等到我足够优秀，他会选择我。或者说等到他足够优秀，他会接受住我这个小“担子”。
一转眼就年底了，我给老妈打电话，告诉老妈，几号的火车到家，我听到对面听吵的，就问老妈怎么了。然后老妈叹了口气说，周大太太走了。心脏病，也挺突然的。要不，你也回来一趟吧，周大太太生前也挺喜欢你的。
我放下电话，订了张票，就跑回去了。
等我到家的时候，仪式已经办完了，我敲开周家的门的时候，一切都显得苍白安静，就连客厅的那几盆话都显得冷冷清清的。周二太太看我来了，拉着我的手，带我进来，看见周大太太的遗像，我还是难过的掉下了眼泪。
周二太太也跟着落泪，拿着手绢不断的擦拭，而周少爷在客厅看着那堆茶具发呆也久久换不过来。
那天晚上下雪了，很久这个城市没下过雪了。我从弄堂的巷子里站着，看着巷口发呆。想着周大太太那天返程时跟我说的那句话。
周大太太跟我说，爱情啊其实不是道判断题，你要他一定作出个对错是非，而是一道选择题，是你要给他选择爱或者不爱的自由。
周大太太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两封信，周二太太拿给我的时候，信纸都有些泛黄，估计周大太太怕自己会这么一天吧，周二太太说着姐姐，然后哭得不能自己。那两封信，一封给周先生，写的是周二太太最爱喝的红酒品牌还有采买的地点和咖啡的泡法，而第二封信是给周二太太的，是周先生笔墨摆放的地方和他最爱听的剧目。
之前，我总认为喜欢的最高级就是自私。所以我不纠结瓜到底甜不甜，而是硬要这个瓜属于我。现在呢，我明白了，瓜出现的意义是在于甜不甜，爱情不是简单的关系证明，而是说两个人都在这段感情中有所收获并且体会到幸福，这也是爱情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