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倒霉╮(╯╰)╭
优言 | 夏,未至第一次见到佟晓是在小学三年级。我的父亲因为生意失败,被黑社会追杀,一直逃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小山村,更名改姓,过着简朴到有些捉襟见肘的生活。
佟晓,便是那个总是不爱说话,一心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读的男孩。
初见他是在一个阳光和煦的秋日午后,他坐在刚压完稻米的碾子上,裤子上是一个摞一个的颜色深浅不一的补丁。
我说,嗨,你好,我是董贞,我是新搬来的。
他从一本书上,微微抬起眼睛看了我一下,然后再次低下头去。
因为是初到那个小山村,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我很是好奇,我的周遭都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看着我手里拿着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新奇的不得了,唯有他,好像世界上除了书以外,再没有别人可以吸引他注意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便想,这个小子,还真是有意思。
很恰巧的是,我和他在一个班。
又很恰巧的是,我们的第一次期末考试,我得了第一名。
说实在的,那些题目对于我而言,真是简单,我几乎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学过所有他们现在学的课程。
而我的英文,毫无意外地,得了满分。
那个总是冷冰冰的男孩子,这时才看了看我,一脸羡慕的样子说,你英文真好,这个语法,我怎么都看不懂?我记得老师没有说过。
我说,对啊,我是从北京来的,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学英语了。我家里有很多很多英文书,我带你去看啊。
再后来,他便成了我们家书房里的常客。
而我们也终是熟识,几乎到了不分男女,生死之交的地步。
那时候,老爸总是很忙。
他毕竟是做过生意的,他看着这个依山抱水的小山村,心里萌生了开旅游度假村的想法,于是他总是四处奔走,找资金,却在几乎成形的时候,被合作伙伴卷了所有钱走。
后来,他终于安稳下来,和佟晓的爸爸佟叔叔一起去做“拉鱼的”(拉鱼的,就是十几个人拉着大大的网,等到鱼儿进入到网里,再把鱼拉出水面,那个时候我爸的工钱是30元一天,那个时候的鱼是一块钱4斤,野生的鲤鱼贵些,一块钱2斤)。
我记得,那是我们上初中二年级的冬天,那个冬天很冷,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爸爸和佟叔叔再一次去拉鱼。
佟叔叔一个不小心掉到冰窟窿里,等到救上来的时候,脸颊青紫,几乎不能动弹。
爸爸和别的叔叔们连夜把佟叔叔送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医院。佟叔叔的命终于保住了,却落下了病根,天气稍微凉一些便会浑身疼痛,再干不了重活。
那个时候,佟晓刚刚有了第3个妹妹,他们家也有了大大小小5个孩子。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垮了,于是本来就不是十分富足的家里变得更加穷困。
那个时候起,佟晓来我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我每次见到他,看到他的身上,满是青紫的淤痕。
我问他说,你还要不要上高中?
他有些难过,拿着镰刀,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恹恹地说,我想啊,可是……
再不久,有城里人来我们这里收药材,佟晓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只是也开始越来越忙。
他每天上山,身上除了好了再起的淤痕,又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划痕,可是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对着我笑。
他说,董贞,你知道吗?我已经攒了1500块钱了,可以给弟弟妹妹,留一点钱上小学,我自己再努力一点,多赚一点,也许就可以上高中了。
初中毕业的时候,佟晓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而我,自然毫不例外地也考上了。只是这次,我们不在一个班,他在三班,我在五班。
迎新晚会上,佟晓代表所有学生发言,而我就坐在第三排的位置静静地听着,那个人仿佛周身都放出光来,无人能匹。没人知道我的小小心思,好像,也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那天也是佟晓第一次见到罗佳,罗校长的女儿,高贵得如同天鹅一般的女子。
那天,她身穿着洁白的长裙,演奏了一首《献给爱丽丝》。佟晓看着他,眼里满是惊喜的光。
他说,董贞,世界上怎么有那么美丽的女子,清新淡雅,如百合花一样绽放?
我笑笑,是啊,好美。
佟晓进了学生会,做了会长,罗佳是宣传部长。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天,佟晓跑来告诉我说,董贞,我恋爱了。
我毫不意外,心却DOWN到了谷底。不过,他们很般配,才子佳人,我是灰头土脸的女配,这情节安排得真好。女配守候男主多年,男主终于等到公主,女配退居二线。
佟晓打了好几份零工,赚来的钱,一部分给家里,一部分作为生活费,一部分用来谈恋爱。
我见过他买一个很精致的手链给罗佳。罗佳只看了一眼便收在包里,从来没见她戴过。
佟晓对我说,是啊,她的东西都是那么精致的,我买的东西还不超过50,确实有点唐突她。
我讪讪地笑笑,哪里哪里,可能她会把手链拿到家里供起来,舍不得戴,只能日日拜。
我见过他们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亲吻,我见过他们在寂静的校园里牵手对望,我见过他们轻轻得彷如呼吸般说话。
我听到校长把佟晓叫到校长室谈话,谈话的内容无外乎他的家境实在与他们家不合。
佟晓有些懊恼,还好罗佳足够爱他,在她爸爸面前说了无数佟晓的好话。
校长终于撒口说,只要你能考上北大,我便让女儿和你好。
那时候,佟晓的成绩依然是全校第一,考上北大一点问题没有,而我却在日日的蹉跎下,成绩一路下滑到100名前后。
我看到佟晓挑灯夜读,我看到他为爱所有的努力,我看到罗佳小鸟儿一般坐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看书,教室里的白炽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和谐得刺眼。我甚至恶毒地想,如果那盏灯掉落下来,掉到罗佳的脸上,把她毁容了,是不是佟晓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可是,没有。
佟叔叔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周末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妈妈跟我说,佟妈妈又被打了,身上的血把衣服都给浸透了,连头发都被拽掉了几撮。
我瞬间想起那个温柔善良的佟妈妈浑身是血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佟晓。那个时候佟晓一年只回一次家,只在腊月二十八回去,正月初三就回县城里的饭店上班,一定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妈妈说,你们还有几天就高考了,等高考结束再说吧。
我想了想,也对。可能他只有这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了,我就是在恶毒的女配,也不能阻碍他的前程。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不堪忍受的佟妈妈,终于在6月6日早上,用一包鼠药结束了佟叔叔的生命,而自己也在自家的门框上用一根捆柴禾的绳子结束了自己年轻却悲哀的一生。
佟晓,没能参加高考。
那个夏天,真是寒冷,我看到穿着一身白衣的佟晓,面色灰白地捧着佟叔叔和佟妈妈的黑白相片,领着几个年纪尚小的孩子一步一步向墓地走去,眼里一滴泪都没有。
再后来,我考上北京的大学,辗转得知佟晓最后没有和罗佳在一起,可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许多许多年后的一天,我已经在外交部上班,做同声传译员。某个夏日的雨天,擎着伞路过一个在建的楼盘的时候,有人迟疑地叫着我的名字。
“董贞?”
我回头,看到穿着一身建筑工人的衣服的脸上皱纹满步,与实际年龄不符佟晓,霎时连一句:最近过得好吗?都说不出。
他倒高兴起来,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原来真是你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此刻什么言语都显得那么的矫情和苍白。而我知道,这时的佟晓已经结婚,妻子是和他在工地一起打工的女人,憨憨的,一点都不漂亮。
而我,也终于在他告诉我他的近况后的第二天,接受了一个追求我许久的男人。
我的初恋,于是,真的没有等到火热的夏天,便已经死亡。
似乎,这样也好。
夏未至,但我真的爱过,有没有人知道或者记得,又有什么重要?
时光在手中,在每一个人的生命中,一点一点地蹉跎。岁月经年,淡淡溜走,什么都没剩下。
还好,我们都会被遗忘的,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