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头,赵老爷回了家叫上了大儿子连同三儿,三人一起打着伞也挨家挨户的去问,在一户遇到了关捕头,关捕头让他回去歇一会,自己去跑这腿。赵老爷的确有点扛不住,让大少爷和关捕头一起去了,三儿陪着赵老爷回家了。到了未时,大少爷回来禀告赵老爷说,周围几个村有壮劳力的都派人问了,有三十多人说愿意干。赵老爷长舒一口气“乡亲父老还是热心肠啊!”心里想:黄河地高,现在水流湍急,是有人来了,捞树还是一个问题。回头问大少爷:“你觉得这树该怎么捞?”
“每二人一个筏子,系上绳子,在堤上钉些木桩装上滑轮,每个筏子派五个人来拉。”
“船上的人如何受得了,雨大风大,下了河都碰不到树。”
“现在河里连树带沙土淤塞住了,我们只要打开一个口子,那些枝桠就能被水冲走。”
“但是做不到啊。”
“我们这黄河边的人,本来就是生于黄河,死于黄河,事在人为也不一定就不成。”
“好小子,到时候我们父子俩一条筏子下河你敢吗?”
“爹,这有什么不敢的?”
“中!现在咱们就去堤上找知县大人。”
临走,大少爷去他弟弟房间看了一下情况,发现弟弟不在房间,床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那边爹已经在催了,招呼三儿过来说“二少爷哪去了?”“俺也没见着,可能病好了去哪玩了。”
“你去找一下,我现在顾不了他,找到了去堤上说一下,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二少爷一向懂事,肯定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找找。”
大少爷没空再说,急忙和赵老爷出门了。
两人着急忙慌往河边赶去,路上有不少乡民也在往河堤去,有的是准备去帮忙的,有的是去看情况的。一个年轻小伙搀着一位老妪,她看见赵老爷踉踉跄跄地过来说“赵老爷,这可怎么办好啊,我家三代人种着老爷家的田,三代人命里都有水灾吖,苍天真不让人安生啊。”赵老爷止住步子说“陈家二婶,我赵某人无德,平时全依仗乡亲们照顾田亩,逢此天灾拿不出办法还要乡亲们来冒着个险,实在是惭愧。”赵家家大业大,附近方圆数里都是赵家的田地,这陈家二婶年轻时候丈夫在黄河打鱼遇了险,赵家对她平常比较照顾,常常会减免地租,才让她一个女人家养大了儿子。
“老爷,我就这个一个儿子,也是托您的福才养成个人,我也是豁出去了老爷。”
赵老爷也不知怎么说好抓住小伙子的手说对陈婶说“你家顺儿就和我们爷俩在一块,保准没有问题。”老妇人眼泪直流,众人不能耽搁,继续赶往河堤。
各地这边关捕头已经把事情和陈大人说清楚了,大家都在等人到齐立刻行事。衙役们搬来了从渔民手上借来的皮筏子。按照计划连带衙役一共五十多人,每两三个人一个筏子,筏子的绑带上系上长绳,每个筏子岸上派五个人握着绳子放,等筏子到了河中,拴上树杈众人就合力往回拉绳子。问题在于,河宽水急,岸上的人和筏子上的人没有办法互相喊话沟通。大少爷出了一个主意:等筏子上的人拴好了绳子,就猛地扯三下绳子,这边人感觉到了就开始往回拉。几个主事的互相商量了一会,决定就这么干。
时不待人,天色转瞬就要暗了,不能再耽搁,只好依此办法行事。
来的那二三十个小伙子光着膀子,在腕上裹了麻布,各自上了筏子。赵老爷和大少爷也脱了上衣,准备下河。陈大人连忙上前劝说“你这一把老骨头就别添乱了,这些年轻水性好的后生下河去都让人捏把汗,你下河除了闪失怎么办?”“我先前就说了,我本人要带头下河,这个时候打退堂鼓让人背后戳脊梁骨,再说我老命一条,无官无职死活又有什么要紧。”听赵老爷这么大义凛然的,陈大人没法再说什么,挥挥手说“你们都是倔头,我管不了你们,下去就下去。我不会水,亲自给你掌岸上这很绳。”“那有劳陈大人了!”赵老爷做了一个揖。
赵家,三儿到处找小少爷“这孩子能到吗去呢?”三儿嘀咕。几个可能地方都看过了,他受大少爷个老爷的影响,都喜欢烧香拜佛,平时没事就喜欢听大少爷讲一些有意思的公案……莫非是在佛堂里。三迅速跑到佛堂,发展少爷的鞋放在佛龛前的蒲团旁边,依然没有见到人。
“怪了。”三儿这会儿心里更慌了,打开窗往外看了看,没有人影,风小了些,雨也小了些,不过还是续续地下着。三儿从佛堂出来,准备沿着回廊去后边的小花园看看。刚进后园的圆门就看见小少爷站在园子中央的一个凉亭里边,正要往这边回来。三赶快迎上去“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边来啦,害得我好找啊。”“快快快,快去开门,有人在敲门。”小少爷手中拿着一卷书急匆匆的走到了前头。“我怎么没听见声响?”“我也没听见,有人告诉我的。”“谁?”“一个老人。”“老人?哪里有老人?”“我也没见着,不知道。”三听了有点脊背发凉,只跟着这个小孩左拐右拐来到了门楼处,听见确实有人在敲门。
“啪啪,有人在家吗,送礼物贵重礼物。”
三儿打开门厚重的大门,见一个驼背的老和尚,头发已经长的有一寸长了,脖子上缠着破破烂烂的念珠,一身黑黢黢的破僧衣,腿上缠着布,脚上的鞋破了洞,漏出脚趾。不过面色不错,眉毛很粗很浓密,虽然弯腰驼背但是浑身肌肉很结实,小腿肚子圆鼓鼓一看就是天天赶路跑出来的。一只手撑着一把破伞,一只手背着一只麻袋。见门开了,眯着眼抬头看开门的人。
“你是谁,你干啥?”
“送礼啊,喊到现在了,还干啥。”
三有点懵,这不年不节的下这么大雨,人全跑到河堤上救灾去了,哪来这么个和尚跑过来送的哪门子礼?
“我千里迢迢来送礼,你们就让我在门口站着?”
三被他说的糊里糊涂的,小少爷在后面发了主声“那您快进来吧,和我们说说干嘛送礼?”老和尚点点头,挤进了门去。“这个娃娃不一般,别人都问送的什么礼,只有你问为什么送礼。虽然人人心里都是怪我怎么平白无故送礼,可是话到嘴边都是‘送的什么礼’了。”“我确实不知道老人家为何现在来送礼。”小孩给端了一张长凳,老和尚坐下了,架起了二郎腿颠了起来。把背上的破麻袋随手放在了门边。
“你们家里大人呢?我一路过来街上都没什么人,都干啥去了?”
“都到河堤上去救灾去了。”三儿回答说。
“哦吼,不容易啊,黄河隔三差五地泛滥,你们这堤下的人过的真不容易。所以我才来送礼嘛。”
“那大和尚送的什么礼呢?”小少爷问。
“就是它!”和尚手指着门边那黑黢黢的袋子说。
“哦?其中为何物?”
“你们自己看去吧,只是别弄洒了,今晚入夜时将这袋米撒入江中,免你们这次水浸之灾。这也是你们自己的福德善根。这次了了。”和尚说就起身了。“一定要洒,切记。”“大和尚……”小少爷还有话想问,老和尚撑着破伞颠颠地跑上了石板街,哈哈大笑速度极快地隐没在雨中了。“这和尚怎么跑的这么快?莫非是妖怪?”三儿小声说。“别瞎说,快看看袋子里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