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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枷锁 ——读张爱玲《金锁记》所思所想

来源:二三娱乐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

我看着这凄冷的月,回望三十年来的曹七巧,不禁可怜她,一个花样的人儿,在这三十年的辛苦路上被一步一步地摧毁,就像是一块做工精巧的绸缎,丝线东一条西一条慢慢地被一点点地抽走,直至经纬凌乱,绸缎破损不堪。

年轻之时,她是个长得不错又非常活泼的姑娘,喜欢她的人有肉店里的朝禄,哥的结拜兄弟丁玉根、张少泉,还有沈裁缝的儿子。无论选择这其中的哪一位,她都可以有个幸福的小家庭。但是,命运和她开了个玩笑,让她错开了这三条路,走到通向地狱之门的暗道上。

在嫁给姜家二爷那天,她的青葱岁月就注定要荒废在这个天生软骨病人的身上,她的人生就注定不再有色彩。

花样的年华,大好的青春。因为出生的卑微,她在姜家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婆婆、妯娌乃至丫鬟都蔑视冷落她。这样不愁吃穿的生活让人痛苦不堪。她的热情、她的活泼在一点点被撕裂。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虽然她与二爷育有一男一女,但一个软骨病人无论在心理上还是在生理上都无法满足她的爱情需求。她的欲望在燃烧。她爱上了三爷季泽,而季泽动了心,却不敢惹上这个口无遮拦的疯狂女人。爱情之火燃烧到季泽的衣角就被无情地扑灭了。她恼怒,她抓狂,爱情的破灭让她变得残酷。

之后的十年里,她只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岁月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攀爬,却无法阻止,也无心阻止,再美的容颜留给谁看呢?十年的时光,她成了寡妇,分到了自己的公馆与财产。而今后她的人生就带上了一个黄金的枷锁,用尽各种方法保护着自己的财产。

姜季泽找她,说尽了甜言蜜语,却是为着她的钱。她沉浸在这份期待已久的七彩泡沫般的甜蜜里,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是,季泽的关心却只在财产上。七彩泡泡破灭了。她识破后发疯地捶打并撵走姜季泽。原本盛好来待客的酸梅汤,被她一手打翻了,一滴滴沿着桌子往下滴,像是一颗心被磕碎了,流出了的液体尽是酸味。她已不再相信任何话,只要金钱,只要保护好自己得来不易的财产。她得提防任何一个人。

她成了一个疯狂的报复者,不愿看到任何人能够幸福。在她的“栽培”之下,儿子长白成为了一个无所事事的男子,为了困住他,她让他抽鸦片。为了不失去儿子,她让儿子纳妾,又故意在儿子、儿媳间制造矛盾。在她的黑暗折磨之下,两个儿媳妇芝寿和绢儿相继被逼死。她就像脸谱样的月亮,一搭黑一搭白,阴森恐怖,照得人直发寒。她又不愿看到女儿幸福,竟在女儿十几岁之时给女儿缠足。后来又给女儿吸鸦片。到女儿的花样年华时,她又病态地拆散了女儿长安与世舫的婚姻。她那尖酸刻薄的话像是锋利刀片,割在女儿的喉咙上。致人死,却不见血。

30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在疯狂地屠杀下,她的枷锁早已不再是金色的了,而是充满血腥味的暗红色。她因为自己的不幸,让自己的儿女媳妇也都陪葬了自己的人生。

我可怜她落入姜家的无能为力,可怜她受尽屈辱,可怜她得不到爱情;但,我也为她的变态残暴感到心寒。自己人生的绸缎毁了,就看不惯别人的绸缎姹紫嫣红,百花争艳,硬是一丝一丝把儿女的经纬也抽掉,心里才落得平衡。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母亲?她早已被封建毁得人性全无了。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这样的社会里,像曹七巧这样因自己命运不公而把怨恨报复在别人身上的女性大有人在,而像长安和芝寿这种受压迫、被束缚却不懂得反抗的、只是默默忍受的女性也有很多,这样心惊胆战的故事,还在不同的家庭里不停地放映,没有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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