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年十二月的某天，辽宁长兴县蘑菇屯下了场大雪，整个屯子都罩在银装素裏中。
蘑菇屯小学。
张凤上完课，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感到头发晕，眼发黑，身子一软，顺着门框梭在地上。
尹老师正埋头写教案，被突如其来地响声吓了一跳，一看张风躺在地上，赶紧放下笔，走到她面前，弯下腰问道 : "张老师，你怎么了？"
张凤睁开眼，无力地说 : "没事，就是有点虚弱。"
尹老师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些白糖，倒在张凤的搪瓷盅里，冲上开水， "张老师，你可能是贫血。来，快喝点糖水。"张凤忙说，"尹老师，不行不行，我不需要。"
"你都晕倒了，还客气。"尹老师生气了，"快喝吧，补充点营养，我上课去了。"
下午五点半。
张凤手端着搪瓷盅，走到刘奶奶家院门，喊道 : "小宝！"
厚厚的棉布门帘掀开了一条缝。
"妈妈！"小宝边喊边从缝里钻出来，兴奋地对张凤说，"今天奶奶拿了大红薯给我吃。"
张凤责怪道 : "现在红薯都稀罕，你怎么能吃奶奶的？"
随小宝一起出来的刘奶奶说 : "凤，不关小宝的事，我给他吃的。"
"那您……"
"别那了，昨天老家的亲戚给我送了十多个来，我还多。"
"谢谢您了。小宝，给奶奶再见。"
"奶奶再见。"
刘奶奶扬扬手，"快回吧。"
回到自家院坝里，张凤笑着说 : "小宝，你看妈妈搪瓷盅里是什么？"
小宝一看， "水。"
"尝尝。"
小宝喝了一口，笑起来，"妈妈，真好喝！"
张凤也哈哈笑了，"当然好喝了，水里有白糖。"
"白糖？妈妈，白糖是什么？"
"白糖就是很甜的东西。"
"哦，知道了。"小宝笑嘻嘻地说 : " "妈妈，您猜今天我给您准备了什么礼物？"
"不知道。"
"您看。"小宝从两边裤兒里掏出两个红薯。
"你偷了刘奶奶的红薯？！"张凤脸色一下变了。
小宝急忙解释，"没有，刘奶奶给了我三个，我只吃了一个，给你和爸爸一人留了一个。"
张凤喉头一哽，将儿子一下抱在怀中，眼里全是泪水。
晚十点，张凤家。
炕头小桌上，油灯一闪一闪跳着。
小宝已在炕上睡熟了。
张凤坐在小桌边批改作业。爱人在桌对面"噗嗤……噗嗤"雕刻着东西。
"正明，你干啥？"
"明天小宝满四岁，我给他刻了个木头小兔，送给他做玩具。"郭正明笑道，"你瞅瞅，好不好看？"
张凤接过来，见这只檀木做的木兔，十分可爱，便道 " : 好看。"说罢叹一口气，"唉……正明，你这么喜欢孩子，可惜我没有生育能力了，真是对不起你啊。"
"凤，你说些啥，你看咱小宝多乖，有他，我就十分满足了。这么晚了，睡吧。"
"好，我马上就批改完了。"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屯里公鸡一声打鸣"咕咕……咕……"家家户户的烟囱上便升起袅袅炊烟。
"小宝，"郭正明啪打着小宝的棉被，笑嘻嘻地说，"起来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看爸爸送给你啥礼物？"
小宝一下翻身起来，兴奋地问 : "爸爸，啥礼物？"
郭正明把红线串好的小兔晃了晃，小宝高兴地直叫 : "兔兔，好可爱，爸爸快给我！"
"亲一下爸爸。"
小宝蹭地一下爬起来，在郭正明脸上使劲亲了一下。
郭正明乐得哈哈大笑。
"你俩个别闹了，快过来吃饭。"张凤在堂屋里大声吆喝爷俩。
吃过早饭，张风将小宝送到带他的刘奶奶门前，叮嘱他，"儿子，在奶奶家要听话哈。"
"妈妈，我知道。"
刘奶奶已早早等在门前。一见她娘俩，便笑嘻嘻喊道: "小宝，快到奶奶这儿来。"
"好，奶奶，我来了。"
刘奶奶搂着小宝，对张风说 : "风，去学校吧，要迟到了。小宝，快给妈妈再见.。"
"妈妈再见！"
刘奶奶牵着小宝的手，走进屋内，小宝得意的把胸口上的木兔举起来，"奶奶，你看我的兔兔好不好看？"
"哟！真好看，就像我们小宝一样。"刘奶奶摸着小宝的头，慈爱地说。
过了一会，小宝说 : "奶奶，我想到隔壁找小朋友玩一下，行吗？"
刘奶奶知道他想在小朋友面前炫耀一下他的小木兔，便一笑，"行。但只能玩一会。好不好？"
"好！"小宝脆声声地应道。说完，一溜烟跑出了屋。
一个时辰后，天开始下起雪来，而且越下越大。
刘奶奶见小宝还未回来，急了，放下手中的活，跑到门口大喊 : "小宝……小宝！"
没有回应。只有北风尖冽的唿哨声。
刘奶奶慌了，敲开隔壁满囤的门。"满囤，见过小宝没有？"
满囤见刘奶奶心急火燎的样子，忙回答 : "没有。咋啦？"
刘奶奶两手往大腿一啪，"糟了，小宝可能丟了！囤啊，快！你赶紧去告诉张老师。"
满囤一下从炕上跳下来，"好，你别急，我马上去。"
学校里，张凤正在上课。
教室门突然被撞开，一身是雪的满囤气喘吁吁地喊道 : " 张……老师，不好了！小宝……不见了！"
"啊！"张凤脑袋"轰"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很快，她清醒过来，急急对满囤说 : "你快去通知小宝他爸！"说完，直奔刘奶奶家。
"刘奶奶，咋回事？"张凤一见刘奶奶，便着急地问。
刘奶奶颤抖着说了情况。
听刘奶奶这么一说，张凤的心一下冰凉了。她跑出院门，对着四周声嘶力竭大喊 : "小宝，小宝……你在哪里！妈妈在找你呀！"
没有小宝的声音。一只落单的雏鸢却被惊吓着了，扑腾着翅膀，从树尖上"呱呱"叫着飞向远方。
张凤喊着喊着，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愣愣着着地下一一
雪地上，有个黑红的东西。
是木兔！
张凤猛地扑到地下，一把抓起木兔。
这正是郭正明昨晚做的小木兔。
不过，木兔只剩下了一半。
还有一半呢？
莫非……小宝被人贩子抢跑了，这一半木兔是小宝在挣扎中掉下的？
想到此，张凤全身嗦嗦发科，一声凄厉，"小宝，我的儿啊！"随即，昏倒在雪地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