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意,终成命。
许多年后再回忆起2013,依然会因其特殊而无法忘记。就像上半年奶奶去世已然昭示之后的事情一样。
赶路的清晨太阳被灰尘和云雾遮住,下的是可有可无的雨,非要我从中提出景同人情的结论。我们描述自己心情的时候,总是要勾带上景色的同步,就算阳光正好、岁月依旧,依然要从斑驳树影中找出迎合的味道。
接到消息之后,除了规划着行程,情绪上漠然的让我觉察不到愧疚。就像伤口太深初割可以静静看看没有疼痛,之后被浪潮一般袭来的痛感淹没。最大的痛苦,是沉默。
但我都没有。
我只是如平常出行规划一般,计划时间,预定机票,计算时间出门。耳边依次闪过的是飞机的轰鸣,之后涌进汽车的停走,最后伴着喇叭长号的嘶吼,铜锣大鼓的敲击,在一众好奇的眼神环绕中走进了几十年不变的地方。点上三炷香,缓慢鞠躬起身,然后跪下,向前伏倒再起来,再伏倒再起来,再伏倒,起来时向上一瞥,看见灰底黑框的照片。
肚中空空,扒拉几口汤饭,不大的院子挤满了人,十里八村的都凑过来,听着戏班子插科打诨,一会唱戏,一下淫语,美名“雅俗共赏”。
翌日,天还未亮,起床洗漱整理,勉强吞下几口烧糊的无馅糯米团子。默然跟着人群,上车。
乡下都起得早,到达已有几棺在等待,那些对于亲友曾经鲜活的记忆,截断在了不大的长方盒子里。
等待的过程中,后面又来一众,有好事的妇女打听出来死者正值壮年,跟随的女眷哭天抢地。旁人所有八卦一样,交换着窥伺又躲闪的目光,也有被情绪感染者一同痛哭。
一辆辆四轮车推进又推出,被时间冷酷的、一如往常的推进。我们总想还有几分钟不必着急,但那几分钟后的时间总要到来,没有侥幸。只是对时间长短的理解不一样,维度也就不同。小时候一个小时就很长,“玩一个小时”,长大点一天很长,“还有一天”,对于老者,谈起来就是“一眼万年”了。
最后的告别,也终来到。
我们一辈子用窗户隔绝外界,最后还是被隔绝着让亲朋见最后一面,冰冷的棺体隔绝着无法触摸。身体周围塞满了金银财宝,所以也看不到手上的老茧和弯曲的脊梁。神态呢?是睡着一般的安然,只是没了胸前的起伏。
走出,抬眼望见黑烟窜出。
有人说:乡下和城里不同,不会默默度过,乡下就要把丧失变成喜事,吹吹打打唱唱歌。
来时一声啼哭,去时欢笑相送。
再次规划路程,一路倒转。我站在空旷的等候大厅,无暇他顾的人群交错而过。
对于蒲公英来说,枝繁叶茂并不是祝福的词,人丁兴旺,老无所依,是合在一起说的。
四处散落的蒲公英
禁锢于枝桠。
只因无知的无畏,便跃起。
过路人只一眼凝视,
或孩童的一口哈气。
就四散而去,
不见踪影。
飘飘摇曳,
终究得落
枝桠没了,
无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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