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蹒跚行走于荒郊野岭。
一块墓碑突兀地竖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崖上。碑石在月光下格外醒目,格外阴森。
鬼使神差地,我爬了上去。就着清冷的月光,我看清楚了上面的字:周蓉蓉之墓。
“周蓉蓉……周蓉蓉……周蓉蓉不就是我吗?”我大吃一惊。我这是死了?不不不,我不是活生生站在这儿吗?
“咚!”“啊!”我从疼痛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这么说,我刚才是做梦了?
“蓉蓉,你还好吧?你知道吗,昨晚我做梦,梦见你死了……”电话的那一头,妈妈哽咽着,掩饰不住的担心和忧虑。
我竭力安慰好母亲,心里却开始嘀咕:“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我决定,明天请假,一探究竟。
梦中的那块荒郊野岭,似曾相识。我在脑海里搜寻了无数次,终于笃定:那是我和新婚丈夫阿海最后一次踏青时无意闯入的。
那天,在那里的一个风景如画的山崖上,阿海从背后揽住我,仿泰坦尼克里的经典动作,作迎风飞翔状,我突然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推了我一下,脚下一滑,我掉了下去。等我醒来,我就在医院里了,而阿海,竟就这样离开我了!
三年了,我始终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我拒绝和任何男人交往,我把自己的心,随阿海一块儿埋葬了。
用了几个小时,我成功地进入了那片荒郊野岭。
我竭力寻找梦中看到的墓碑,但朗朗晴空下,哪里有半点墓碑的影子!
我举目四望,那座最高的山崖闯入我的视线。三年了,我不敢念,不敢想,每次只要一回忆,就锥心刺骨的痛,要不是那个蹊跷的梦,我今生都不会再来这个伤心地。
我爬上了山崖,崖頂光秃秃的,一些枯萎的草盘根错节地覆盖着。不远处,一株大树,高耸入云,树叶浓密如盖。
我没有勇气向崖底探视,我颤抖着双腿,战战兢兢地席地而坐。与阿海的诸般恩爱涌上心头,我一时间泪如雨下。
那株大树里,有什么声音传来,我抬起头,只见一些果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很快,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人顺着树滑溜下来。
显然,看到我,他很吃惊。
“姑娘,那儿掉下去过一对小青年,男的当场就摔死了,女的摔成重伤,你怎么还敢坐那儿?”
“你怎么知道?”轮到我吃惊了。
“我当然知道,那天我就在这棵树上摘苦楝子,我亲眼看见那个男的想把那个女的推下去,结果可能力道没掌握好,自己也跟着摔下去了。”
我惊恐地望着他。“你怎么不去公安局举报?”
“我想去啊,我婆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那个男的自己也当场就死了嘛,人死债了。那个女的,血淋淋的,脸都看不清,还有一口气,还是我把她从山坳里背出来的,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我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喘不过气来!
这个男的说的是真的!当时确实有人在我后面推了我,真的是他!
红日高悬,我却浑身发冷,冷得直打哆嗦。
我踉踉跄跄地奔下山崖。
那套婚房里,那个衣柜中,是阿海的遗物。阿海死后,我再没有敢进入,再没敢翻动。
现在,那张投保人为“周蓉蓉”,保额为100万的意外身故保险单,静静地摊在我的手里,受益人那一栏,赫然写着“郭海”。
我从来不知道,阿海买了这份保险!
我把保单覆去翻来的看了好久,看到眼前发花,看到脖子僵硬。奇怪,我居然没有眼泪。然后,我机械地拿起了手机。
“蓉蓉,你答应去相亲了?好好好,妈明天就去安排!”电话那头,是妈妈喜极而泣的声音。
我回转身,把衣柜里与阿海相关的一切东西收拾好,塞进一个大口袋,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阿海,余生,我不会再想你。桥归桥,路归路吧。“
我站在小区门口,天是蓝的,草是绿的,三月的阳光,柔柔地,洒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