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忧郁个屁
不过数日，混夷与乌弋大军就压在了大荔边境线上。
贺兰正栩对此战十分坚决，先前的使者就是派来游说郁承礼的，双方实现官方交流的时候，出兵大荔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混夷许诺，出兵之后，打下来的全部大荔领土归乌弋所有，而混夷，要的只是大荔灭国而已，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搅扰的一世英名的贺兰正栩这般不计代价。
但是这个条件对乌弋来说也不是那么的完美，收纳所有大荔国土，乌弋未必吞的下去，战事一起，本就空虚的国库将很快面临危机，好在贺兰正栩还允诺了十年免战，关税减免以及扩大贸易的条件，尽心尽力为郁承礼解决后顾之忧。
打哪个国家，对于郁承礼来说都是战略和利益问题，唯独攻打大荔，对郁承礼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郁承礼还是犹豫。
贺兰正栩又保证提供军需物资。
可这是钱的事儿吗？
郁承礼继续犹豫。
直到混夷使者说，那从此不再与乌弋贸易，坚决对乌弋实施经济封锁。
郁承礼终于点头了，这特么还真是钱的事儿，没有混夷的经济贸易，西北战事不出半月就会崩塌。他倒是可以去和齐国谈条件，但这需要付出一些不必要的代价，齐国比混夷深沉的多。
好在先前谈的条件，贺兰正栩并没有打算赖掉，否则郁承礼就得找地方哭去了。
身为一国之主，这么死缠烂打，厚颜无耻真的好吗？
国事纷扰，张远代课的苍泽少年班开课十来天了，也不是谈谈案例而已 ，张远为人务实，他最是关心国事。
“我国与大荔战事将起，你将如何开展工作？”这是张远此次小考的议题。每位考生的考卷上写着独一无二的身份特征，每个人带入到此身份之中，填写答案。
考试分为文试和武试，十四天一次小考，三个月一次大考，这是孩子们在学习了谍探基础理论后的第一次考试。
张远的授课模式是自上而下的结构，先从大的分类着手。
基础层面上是谍者的基本信念，无外乎忠君爱国，服从安排。
次一级是谍者思想境界与技术境界。
思想上，谍者在保持基本信念的基础上，需要较常人更加灵活多变，亦动亦静，静默时演绎好自己现有的角色，不过分张扬也不过分低沉，任何一种特别的特质都会成为致死的原因，沉寂于人群之中才是最好的伪装。行动时需牢牢记住任务目标，或隐藏身份或主动暴露身份，不拘泥于形式。
技术上，又下分了许多类别，譬如隐匿与暴露，解锁与机关，奇门八卦，武功与用毒，讯息的搜集与分散，时局分析与应用，诡辩之术，人文与地理……
因着考试，每个人的试卷都是不同的，没什么借鉴性可言。学生学习时日不长，技术层面没什么进益，考的就是每个人的灵活性，所以张远在布置完考试内容后就跑出去喝小酒了。
考场内没有任何的管理人员，起初大家还坚持在自己的座位上苦思冥想，后来胆子大一些的开始交头接耳，期望得到一些灵感。
郁济岚的座位靠着窗，她没有动笔，也没有与人说话，静静望着窗外出神。笔直的身量，恬静的侧脸，目光微微黯然，浓浓的忧郁气息，引得人生出许多怜惜之意。候兑瞧着她暗自出神，他观察她许多日了，除了初见时的飞扬，她似乎总是保持着安静与孤寂。学堂之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言论，习武时也与所有人一样，勤勤恳恳普普通通。如果不是深深的记得她当时手下一剑的锋芒，候兑也许会淡忘掉这个除了下巴处嫩白肤质外别无优势的女生。
候兑自己却是处处拔尖，吸引着先生们的视线。
可如果这个候离用的是先生所说的静态伪装，那就又是不一样的评价了。是此是彼，候兑看不清。
不过对郁济岚本人来说，事情就没有候兑想的那么复杂了。
你要是每天早上天没亮就站在院子里练两个时辰的剑，再与人对练一一个时辰实战，再穿着百斤的重靴练一个时辰的瞬步。午后还得跑出宫上一堆理论课，夜里又是武功课。睡下了都不得安生，不得不一直练习内功直到彻底没了意识沉睡过去。你也会累的没心情放飞自我，张扬个性。
和候兑对郁济岚有所猜测一样，郁济岚对她师父也有很多猜测。
她师父似乎算准了张远早晨要处理公务，所以她的课程都安排在早晨。她师父如果每天叫她起床练剑，这样的强度不出三天她就会闹着要休假了，不闻不问，反而让她生出许多恐惧来，不知道是否会因为自己一天两天的偷懒而坏了进度，师父整日不在，好容易在一次，若是因为她懒散而耽误了新的课程她会哭死。
郁济岚在听张远讲完大隐于市之类的内容时，甚至怀疑她师父就是有意让她这么疲累，才不至于锋芒过盛的。
当然她的猜测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她觉得奚韵甄隔几日就会来看她练功，只是不露面。因为每隔几日就会有人在对战中攻击她的不足，又或者边战边展示一些困扰她的疑难。每一次，都是她恰好需要的。
为了验证这个假设，郁济岚还特意掐好了日子跑去成珉的小厨房偷吃成珉为奚韵甄准备的小点。一开始还只是小打小闹的吃一部分，后来见没得到什么特别的反馈，郁济岚化悲痛为食欲，愤愤的干掉了所有的点心。
第二日，前来陪练的人犹犹豫豫，拖拖拉拉，拖泥带水的出现在郁济岚面前，最后毫不客气，绝不留情，十分坚定的暴揍了郁济岚一通。打的郁济岚最后跳上墙跑了……这是郁济岚半月来唯一一次没完成早课。
至此郁济岚确信了她师父没有真的不管她。
她也确信她师父……是真的……小心眼……
至于更多的猜测，她无从验证，也只能猜。
考试时间过了小半。郁济岚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环视一圈，大多人都已经在奋笔疾书。
郁济岚的目光落在候兑身上时，候兑赶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半晌，候兑悄悄抬起眼去看郁济岚是不是看别人去了，结果对上了一双明媚的眼神，与她身后窗外的阳光遥相呼应着，在略微昏暗的屋内，带出一抹亮色。
郁济岚的唇角高高的扬起，一脸灿烂的，盯着候兑。
妖孽。
候兑隔着厚厚的面具都能感受到一股勾人的暖阳直击心底，让人不开眼。
那抹暖阳越来越近了，直到郁济岚那张带着面具的笑脸凑到他眼前，候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不做试卷……跑过来做什么？”候兑低低的问。
“你说的不对。”郁济岚淡淡的呼吸已经喷到了候兑的耳边，候兑僵直了身子，目视前方，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受不了这个啊啊啊……一股热流直接涌向候兑小腹。
“我分明是，走过来的。”郁济岚说。
“考试呢，有话快说，没有就回去。”候兑语速极快，匆匆说完，侧开了脸。
“我们并不彼此了解，叫我如何答题？”郁济岚说。
“答题就是答题，要什么彼此了解？”候兑开始觉得这小丫头是在赤裸裸的勾引他，还彼此了解。
“谍报系统是整个机构在运行的，每个人分工不同，各自运作才得以完成某些特俗的任务，我们不了解彼此的想法与安排，没有统一的规划，这题如何作答都不会对。你叫我如何答题？”郁济岚稍稍后撤，却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候兑。
“你的意思是？”候兑这才稍稍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是误会了些什么。
“你在这院中威望最盛，不如号召大家共同商议？”
“这样……不好吧？”这可是考试，虽然考官很不靠谱的跑了，但也不适合张扬太过。
“这样，有什么不好呢？褚泽哥哥？”郁济岚问。
“你？”候兑大惊吓，猛地往后一躲，眯上眼睛看郁济岚。
郁济岚不为所动，再度靠近，“褚爷爷很少这么尽心尽力操办陛下的新想法，这次连张家四杰之一的张远都请来办学。你武功极精，内功精纯，明显的将门之子的飞扬气息。褚家与你一般年纪的孩子有三个，老大褚东平的幼子褚途，老二褚东延的大儿子褚泽和他的孪生弟弟褚洹。候兑，泽兑。我甚至觉得这个‘苍泽’，取用的便是你的名字。”
“你到底是什么人？！”褚泽问。
“我都是猜的，你为什么不自己猜？”
“……”褚泽无语，我猜个屁啊，你要是个男的，我还能猜猜，哪家出了一位八面玲珑的公子哥儿，你一个女的，叫我怎么猜？隔壁尚书大人家生了几个女孩子我都不知道！
“先生如此看重实战，当不会计较这些陈规，若是我‘猜’错了，我一人领罚便是。”
一个猜字暗含了两份意思，听在褚泽耳中分外醒目。
“若你猜错了，躲在我后面好了，你猜到了我的身份，应该知道我不会受大的责罚。”褚泽叹口气站起身，“同学们……”
郁济岚在他身后微微一笑。
褚泽内心波动，刚刚还怜惜她那忧郁的气质，忧郁个屁！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