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是中国流行歌曲萌芽的时代,那个时代的歌曲受到来自美国民谣、爵士乐和日本民间小调很大的影响,结合中国传统的民歌、戏曲,形成独特的优美曲调。其中一些直率的、真挚感人的词曲,至今在世界各地流传。然而,由于特殊的时代背景,许多与之相关的历史人物都显得暧昧不清,直到今天仍然被某些人选择回避与刻意遗忘。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今天,我们来说说四十年代的上海滩“七大歌星”之一,李香兰。《夜来香》的原唱者。她复杂的身世,在当时曾经引起轩然大波,并使得很多年来,谈论“李香兰”都成为一种禁忌。
张爱玲与李香兰的合照身世
李香兰,1920年出生于辽宁的一个日本家庭,父亲任职于满铁(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父亲为她取名“山口淑子”,自她出生起就积极地教她中文。
1932年,中日关系越发紧张,父亲一向与中国人亲善,被怀疑「通敌」,被迫搬家。她被一位父亲的老友认作义女,也有了自己的中文名:李香兰。
“李”是义父的姓,“香兰”来自父的俳号(笔名)。李香兰这个名字与她历经风雨,相伴一生。
游走
1934年,李香兰只身前往北平求学。抗日风潮高涨,她在学校中努力装成中国人。一口流利的京片儿,同学和老师都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北平姑娘。
一次,受好友之邀参加一个聚会,结果她发现那是一场声讨日军的集会。学生领袖发问:「假如日军越过北京城墙打进来了,大家都怎么办?」面对这个质问,学生们有的回答「去南京参加政府军」,有的回答「去陕北参加共产党」,轮到李香兰时,她不知所措,最后答道:「我会站在北京的城墙上。」
对她而言,一方是祖国同胞,另一方则是深爱的故国友人,她宁愿站在城墙上,被任何一方打死。
成名
毕业后,17岁的李香兰被“满映”(满洲映画协会株式会社)一眼相中,步入电影界。这些电影有着极为套路的剧情——美丽温柔的中国少女因缘际会间恋上了日本男子。“满映”对于李香兰本人的身份严格保密,在宣传中,她是一个“会说流利日语的中国姑娘”。中国美丽少女爱上日本男子的浪漫故事,极大地满足了日本观众的幻想。李香兰正是适时出现那个美丽的“中国”少女。
歌手
幼年时,李香兰为了治疗肺病,曾拜俄国前宫廷歌剧演员勃多列夫夫人为师学习花腔女高音。
“满映”时期,李香兰通过演唱《渔家女》等一系列歌曲,被宣传作为一个“中国歌星”打开知名度。之后,她通过演唱黎锦光填词谱曲的《夜来香》,以及翻唱周璇的《何日君再来》成为名噪一时的歌星。 她曾在上海大光明戏院举行个人演唱会“夜来香幻想曲”,连演三天的《夜来香幻想曲》盛况空前,可以说是日本战败前夕上海的最后一次狂欢。
归国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李香兰因为“满映”的演艺经历,以汉奸罪名被逮捕。在朋友的帮助下,她澄清了自己日本公民身份,被法庭释放。这一事件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1946年她遣送回日本。戏剧性的是,在她登船前,码头上传来了《夜来香》的歌声。
至此,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歌手李香兰”的人生,戛然而止。
而她,则开始了作为山口淑子的第二人生。
山口淑子小姐的后半生,大概如此:
1946年(25岁)恢复山口淑子身份。
1948年(28岁)参演《我一生中最光辉的日子》,吻戏引起社会热议。
1950年(30岁)与三船敏郎主演黑泽明影片《丑闻》。
1958年(38岁)出演引退作品《东京的假日》后退出电影界。与外交官大鹰弘在驻地缅甸结婚,更名大鹰淑子。
1959年(39岁)开始参与电视电台节目,做电视主持、采访。
1969年(49岁)开始做富士电视台《3点的你》联合主持。
1970年(50岁)前往越南与柬埔寨采访,应粉丝强烈要求,7月在电视节目中唱了《夜来香》等数首歌。
1971年(51岁)前往阿拉伯、约旦、黎巴嫩、以色列采访。会见巴勒斯坦解放组织领导人阿拉法特,访问巴勒斯坦难民营。
1974年(54岁)被自民党提名,当选日本参议院议员。
1978年(58岁)率「环境问题访中代表团」访问中国。在长春电影制片厂与满映老友重逢。
1987年(67岁)与藤原作弥合著自传《李香兰:我的半生》出版。
1988年(68岁)富士电视台电视剧《别了,李香兰》播出。
1992年(72岁)政界引退。
2005年(85岁)公开发表长文,劝诫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不要参拜靖国神社,在日本引起轰动。
2014年(94岁)于日本去世,人生落幕。
生活在那个人时代里的人,以四十年代末为界线,几乎都有着明显一分为二的人生,李香兰也是如此。
她的前半生,命运受人摆布,犯过错,后过悔,身不由己;而后半生,她决定由自己来把握。毋庸置疑,她做到了。
她说:“一个被时代、被一种虚妄的政策所愚弄的人,如果噩梦醒来后,能够有机会对当时的行为反思,或者加以解释说明,也是幸福的。”
何日君再来
1937年电影《三星伴月》的插曲,由刚刚成名的周璇主唱。1940年李香兰翻唱此曲,结果比原版更风行。歌曲本是一首情歌,流行之后,被各个集团凿穿附会:日军说这是在盼国军回来;国军觉得这是盼中共,是叛乱歌曲;中共又有人觉得,这是盼国军回来,是反动歌曲。不同时间、不同地方,禁了又禁。
夜来香
作曲家黎锦光参考中国民间小调谱写,其中旋律和节奏完全采用了欧美风格,谱成了轻快的慢伦巴,传遍了灯红酒绿的上海滩。李香兰对《夜来香》情有独钟。当年她从百代唱片公司的弃稿中发现了这支歌曲,也是她将这支歌唱遍中国,日本和东南亚,成为流行乐坛的一首传世名曲。
恨不相逢未嫁时
作曲家陈歌辛为李香兰作的歌。陈歌辛和李香兰相见恨晚,但已有家室。他在歌中以女子的口吻表达了无可奈何的心情。
1945年5月,李香兰在大光明大戏院举行‘夜来香幻想曲’演唱会,陈歌辛与服部良一一起指挥上海交响乐团。1961年,47岁的陈歌辛在自然灾荒中饿毙。1992年,当李香兰重访问上海时,见到陈歌辛之子陈钢,方知陈歌辛已弃世30余年。李香兰怅然地说:“那时候,我和你爸爸很好,差一点就嫁给他了。”
张学友的《李香兰》
偶然听到一首以《李香兰》为名的歌,
算不得张学友粉丝的我,险些与这首好歌擦肩而过。
恼春风 我心因何恼春风
说不出 借酒相送
夜雨冻 雨点透射到照片中
回头似是梦 无法弹动
迷住凝望你 褪色照片中
啊 像花虽未红 如冰虽不冻
却像有无数说话 可惜我听不懂
啊 是杯酒渐浓 或我心真空
何以感震动
照片中 那可以投照片中
盼找到 时间裂缝
告知我难寻你芳踪
回头也是梦 仍似被动
逃避凝望你 却深印脑中
张学友的《李香兰》翻唱自日本歌手玉置浩二的《行かないで》,收录在1990年推出的专辑《梦中的你》。原版是中日合拍的电视剧《别了,李香兰》的主题曲,张学友的改编围绕着同一主题,为乱世佳人而叹咏。
张学友-李香兰(完美现场版) - 腾讯视频
词、曲,张学友的深情演唱完美交织,将这首歌的悲凉气氛推向极致。特别是2003年“音乐之旅live演唱会”这一版本。听多少遍,都能令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
难以言说的身世,难以抉择的立场,被这些问题困扰着的李香兰小姐的青春岁月,都化进了这首歌里。
像花虽未红 如冰虽不冻
却像有无数说话 可惜我听不懂
撰文:InTO定制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