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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与仇,爱与恨——小议《神雕侠侣》李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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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与仇,爱与恨——小议《神雕侠侣》李莫愁

  每次读《神雕侠侣》,感动于杨过和小龙女生死相依的爱情;佩服于老顽童周伯通快乐的心性;嗟叹于绝情谷谷主公孙止及其妻子裘千尺咎由自取的结局;而最感慨的却是书中的头号女魔头“赤练仙子”李莫愁。

金庸对其评价为:“美如天仙,毒若蛇蝎。”真是恰如其分。书中描写,“她话声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着实是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但再看她行事,“李莫愁拂尘挥动,阿根登时头骨碎裂,又从陆展元身边掠过,挥拂尘将两名婢女同时扫死,笑问:‘两个女孩儿呢?’不禁使人心惊胆寒,一眨眼间连杀三人却还能“笑问”,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形象跃然纸上。

手持铁拂尘,暗藏冰魄银针,一身杏黄道袍,以取他人性命为人生乐事,用他人之血为祭,追悼自己死亡的爱情,似一头嗜血成性的狼,残忍凶狠,不低头,不屈服,自己疗伤,默默忍受一切。绝情谷里深重情花剧毒,最终仍不忘她心中陆郎,低吟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自焚于火场,一曲轻柔凄婉的《摸鱼儿·雁丘词》更是衬托出其令人胆寒的武功。其结局是悲惨的、应有的,也更是令人唏嘘不已的。恐怕李莫愁这一生都没有弄明白何为爱,何为情?“为爱所伤,为情所困”大概应是她短短一生最为精炼的写照。

《神雕侠侣》开篇即以陆家庄引文,“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隐着江南岸。”如此朦胧秀美的江南水乡,却暗含着杀机,伴随着李莫愁的到来即将掀起腥风血雨。十年前,李莫愁心爱的陆郎陆展元离她而去,和何沅君成亲。背叛,嫉妒,想要占有却不得的多种复杂心理使得李莫愁彻底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由爱生恨,她恨何沅君夺去了自己的心上人,居然将与何沅君毫无关系的何老拳师一家二十余口满门灭族,原因只是由于这家人与她的情敌何沅君同姓。她竟然还跑到沅江之上一连毁掉了六十三家货栈船行,只因这些货栈船行的名号中有一个“沅”字。她的滥杀无辜,几乎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现代心理学家分析:在爱情中遭到挫折的人既仇恨自己感情的对象,同时又仍旧爱着他,这种意识的分裂可能导致心理失常。无疑,李莫愁便是这失常者。

  李莫愁是情痴, 没有人比她更加放纵自己对情感的痴狂。她对陆展元付出的爱情荡气回肠, 有着叫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情感力量。这情根深种的结果, 是让她忆君成魔, 将自己打造成了杀人利器。然而他人的血管可以割断, 自己的情丝却“剪不断理还乱”,越剪越长最终使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最终毁其一生。

   陆展元和李莫愁之间的相恋并没有过多的叙述,而陆展元这个从小说开始便已不在人世的男子,在李莫愁的灵魂中却始终紧紧伴随着她。二人的恋情也只有那一方红花绿叶锦帕可以为证。从李莫愁将陆展元何沅君两人尸骨挫骨扬灰的行为,一个撒在华山之巅,一个抛在东海之滨,意欲让二人永生永世不能再相见。这令人发指的行为,与魔鬼无异。这个饱受情感折磨、茕茕一生的孤苦女人,实在让人且怜且惧。

  顺着时间车轮碾过的辙印向前看去,李莫愁为了陆展元不顾师父的教诲,不避男女之嫌为他疗伤。甚至,她也不再贪恋古墓派的掌门之位,违背了自己终身不出古墓的誓言,只是因为,她想要同陆展元在一起。那时,她还只是个天真任性的小姑娘,或许是古墓里的生活太寂寞、太冷清,那个留着马尾辫子、穿着杏黄衣衫的少女李莫愁,第一次见到了陆展元,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

   然而最终陆展元身边的那个新娘并不是李莫愁,不难想象,这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感觉让她崩溃。或许是陆展元喜新厌旧?或许是陆展元看透了李莫愁内心深处的狠毒?或许是陆展元畏惧于李莫愁高深莫测的武功?我们不得而知。陆展元成亲的那一天,她孤身一人来到陆家庄,寻找曾经给过她诺言给过她幻想的那个人。她不甘,她固执地想要杀了何沅君,以为是何沅君横刀夺爱,以为杀了这个女人,陆展元便会回到她的身边。最后,她败在天龙寺高僧的围攻之下,被逼发誓十年间不能靠近陆氏夫妇。她曾经深爱的男人,没有为她伸出援手,甚至,他从此以后把她看做仇人。从陆立鼎一句“哥哥临死之前曾说道,他有个仇家,是个道姑,外号赤练仙子,武功极高,行事又是心狠手辣。”,那陆展元确实已将李莫愁看做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李莫愁却始终对他难以忘怀。

   十年间,李莫愁性情大变,那个天真率性的古墓少女,成为了江湖上人人欲杀之而后快的女魔头,她用血腥来麻痹自己,她用杀人夺走他人生命的快感来使得自己获得暂时的快乐。而那个曾经伤害她至深的陆展元,却早已离世变成了一抔黄土。她满腔的恨,满腔的怨,甚至满腔的思念与哀愁都再也无人诉说。将陆家满门灭族是她最为疯狂的发泄和报复。

  但就是这个杀人如麻,茹毛饮血近乎丧失人性的李莫愁,见到系着锦帕的程英和陆无双竟然下不去杀手,“素底缎子上绣着红花绿叶,正是自己当年精心绣就、赠给意中人之物,不禁一呆,倏地收回掌力,往日的柔情蜜意瞬息间在心中滚了几转,心想:‘他心中始终没忘了我,这块帕儿也一直好好收着,他求我饶他后人,却饶是不饶?’”李莫愁复杂矛盾的心理令人为之扼腕,痴痴地恋着辜负了她的陆展元,疏不知陆展元早已摸透了她,“李莫愁近年来心狠手辣之名播于江湖,遇上了势必无幸,危急之际将锦帕缠在颈中,只盼着女魔头顾念旧情,或能忍手不予加害。”正是把好了李莫愁的脉,陆展元终使陆家血脉得以延续。

   因爱生恨,李莫愁迷失了自我,一步步葬送自己的青春和宝贵的人生。她不肯走出来,漩涡中没有及时回身,在她心里,情即是占有,得不到的嫉妒、愤恨将她推向了极端。在她心中,其他人的生命除了心爱的陆郎,不会比一只蝼蚁更加高贵。复仇、报复社会成为她唯一的目标。李莫愁学会了一身叱咤江湖的武功,连成名多年的黄蓉在她手底下都占不了半分便宜。可是,她从来没有机会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她固执地以为,我爱你,那么你也要爱我,如果不爱,那你就是背叛就是辜负,那么,我就要毁了你。她的爱情观最初就是扭曲的,逐步导致她的世界观也开始崩塌,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忘掉心爱的陆郎。

   金庸先生就是那么的独具慧心,这个心理极端变态、草菅人命、连爱徒都痛下毒手的女魔头,竟然却也有良心未泯的一刻。李莫愁将小郭襄误以为是杨过和小龙女的孩子,这娇美可爱的小婴儿却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母性,她并非天性歹毒,不过是情场失意后愤世嫉俗,由恼恨伤痛而乖僻,而更自乖僻而狠戾残暴。她中夜自思,即使小龙女用《玉女心经》来换,也未必肯把郭襄交还;她和来抢郭襄之人大打出手不惜四面树敌;为了郭襄之命,恳请黄蓉高抬贵手。与平日的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而这,更是平添了一份对李莫愁的同情惋惜。

   李莫愁短暂的生命其结局应该是罪有应得,却也独有意味。这个误入情障的情痴最终重了深重情花之毒,妖艳不可方物的情花是李莫愁生命哀歌的终极象征, 一缕香魂义无反顾地扑入虚无的怀抱。是死亡吞噬了李莫愁? 还是李莫愁拥抱了死亡?一生倨傲,在情花之毒面前却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心中酸苦,浑身剧痛,熬不住叫道:‘我好痛啊,快救救我。’”,旁人却也只冷眼看着这个作茧自缚、自作自受的女魔头。瞬息之间,火焰将其全身裹住,传出一阵凄厉的歌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她犹如一只最凄美的蝴蝶,在烈火中化为灰烬。至死,痴情而又绝情的李莫愁依旧不懂何为情。

   作为书中典型的反面人物,纵观李莫愁的一生,短暂而又疯狂,她给世人留下的是无尽的血腥和杀戮。李莫愁的先而滥杀,后而自焚的悲剧缘于她的精神病态。而这种精神病态不仅仅是由于和陆展元感情破裂而导致,幼时古墓派孤寂的古墓生活环境,成长时未能得到恰当的引导,无不使李莫愁为爱而狂、为爱而颠。古墓派的创派祖师林朝英就是一要与当时天下武功第一的男子王重阳一较高下,一生不愿向男人服输的女子,带有浓厚的女权主义思想。如此,才会有古墓的幽居,才会有李莫愁从小寄身于这个封闭压抑的女性世界。可以看出,古墓生活就是要压抑常人所有的欲望和人性本能。李莫愁没有遵守古墓的规矩,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古墓,从而成了古墓派大逆不道和欺师灭祖的叛徒。她根本没有接受过爱情和人生方面的教育,因而根本不了解尘世间的爱情与人生的规则,一旦爱情被拒绝,她自然无法接受。李莫愁心中有的只是失望和嫉妒愤恨,以及由此而激发出的残暴和杀戮意识,理所当然得最终走向了极端。成长环境和缺乏引导使李莫愁在人生路上越走越崎岖,这误堕情障的多情女子也着实可怜、可悲而又可叹。

   每每捧起《神雕侠侣》,都为这个痴情的女子唏嘘不已。可是,不乏也有个别的“李莫愁”存在于现实生活中。一些人求爱不成,丧失理性、泼硫酸毁容、持刀相向、以命相搏的大有人在。最终,毁的是自己也连累害了对方。这类人,和李莫愁确有几分相似,都认为爱情即是占有,我爱你,你也必须要爱我,自己得不到,他人也休想染指。病态的爱情观让他们往往貌似坚强、实则脆弱。

   爱一个人,同时应该更好地爱自己,爱自己的生活;莫要为自己扎上一道藩篱、为自己缚上锁链;莫要在情与仇、爱与恨的矛盾中, 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如同李莫愁,因为一个人的不爱,而选择放弃了自己,一生都在那个人的桎梏中无法自拔而毁其一生,这样真的值得吗?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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