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四年
芳菲小心翼翼地打开薄薄的信纸,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平安,勿念。
娟秀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意,折起信纸收好。忽然心口一阵疼痛,赶紧倒出几粒药,还未来的及倒水便慌忙的咽下。
芳菲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这疼痛,似往日有些不同。
·民国三十八年
“芳菲,我是真的想娶你..”
“芳菲,这次去河北,快则几个月,慢则几年,我不想耽误你,但我舍不得。”
“芳菲,等我回来。”
男人淡笑而语,温润谦逊,她的名字,只有他能唤的如此动人。笔挺的军装一丝不苟,长靴向前迈了一步,双臂张开,眼底笑意更浓。
“芳菲,我回来了。”
一切戛然而止,芳菲睁开眼,苦笑。
又是梦。
宗承..六年了啊。芳菲别无他求,只求你能早日归家,芳菲心中,你早已经是我的丈夫。
收拾好屋子下床,心里思量着,要不要去河北看看宗承,这般想着便动作起来。
拿起笔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想了半天,还是落下几字:宗承,我想去一趟河北。
叠好放入信封,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谁啊?”
“芳菲姐,是我。”
“来了。”
芳菲刚把门打开,瞧见了外头人手里的东西,又赶紧把门关上,男人却早已趁机挤进了半个身子,芳菲也不敢太用力在压,只好任着男人进屋。
“刘浩霖,我早就说了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你这样子我们还怎么做朋友?”芳菲抿着嘴,压抑着怒气。
“这是我老姐让我带给你的,你也不看看是啥东西就劈头盖脸一顿骂。我刘浩霖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吗!?”刘浩霖鼓着腮帮子,俨然一个小孩子。
芳菲怒气减了几分,拿过盒子一看,装着的是几本书。心下不禁轻松几分,笑道:“淑秀还真给我带来了。”
刘浩霖的目光却深了一些,看着芳菲欲言又止。
“怎么了?”芳菲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问。
“...我想吃玉露糕。”刘浩霖不自在的收回目光,半晌才道。
“正好过会我去街上买菜,买了材料,做好明天送到阿姨家去。”芳菲心下一笑,这小子,馋她的玉露糕可馋了好些年。
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是极爱她这手艺的..
“不用不用,我来你家拿吧。”
“哦随便,不过你可得留一些给阿姨。”
“没问题!”刘浩霖笑着应着,又小声咕囔:“还好老姐在国外,不然又得跟我抢。”
芳菲笑笑,装作没听见。
纤指捏着书信,心上忽然几分犹豫。
打开信纸,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
【河北硝烟弥漫,极不安全,我决计是不会放心你过来的。这场战争打的太久了..芳菲...我耽搁你究竟是对是错。勿念。】
......
什么叫..耽搁我..是对是错...
芳菲强忍心头不适,发怔半晌,才颤抖的咽下了药,猛的喝下去一大杯水。
他们之间,从未说过这种话。
宗承,我等了你六年,你..是不想要我了吗。三二年到三八年,你可知日夜撑着我的是什么...
两行清泪滑过娟秀的脸庞,芳菲拿起笔,不轻不重地落下一行字:余芳菲此生非杨宗承不嫁。
连着一个月没有怎么出门,上午的时候来了一个人,说有位李军长患了绝症,去世前托她在他逝后来转告芳菲,希望他的葬礼,她能出席。
李军长啊,她识得的,当年在杨宗承那常能见着他,原来他没跟去河北,留在了这里。二人关系因着杨宗承也是不错,只是这般年轻,真是可惜。
芳菲却还是拒绝了那位婆婆,笑道:“您放心,李军长,是不会责怪您的。”
婆婆无奈,只好离去。
刘浩霖在婆婆离开第二日的时候,去给芳菲送刘淑秀刚寄来的东西。
打开门的时候,却看见了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芳菲。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药。
刘浩霖一辈子也没有像那天那样痛哭过,紧紧抱着芳菲抽噎的说不出一句话。
他一眼就瞧见了桌子上摊开的信,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
【芳菲,对不起。原谅我,你就当从未遇见过我吧,我真心希望你能找到幸福。祝福你。勿念。】
刘浩霖清醒了几分,却依旧说不出话来,抽噎声不断。
心里想着,芳菲绝不是轻易自寻短见的人。杨宗承,他也听说过他。若是他负了芳菲,芳菲的性子是一定会去问个明白的。
看着地上散落的药,心下明白了几分。大概是看完信后,正好病发,药掉到了地上,而芳菲心神恍惚,怎么捡也捡不起来。
心下悲痛,刘浩霖一粒粒的捡起药,颤抖的抱起芳菲。
番外
小玉带着弟弟到处躲避战乱,母亲留下的一点钱也快支撑不住两姐弟了。
弟弟生了病,到处租房子,都以价格不了了之。
今日却问到一个较低廉的屋子,小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四处打听,才知道这屋子前不久死了人。
这日,小玉照以往般抓药回来给弟弟熬,却见弟弟手上抓着一个未拆封的信封。
小玉急忙抢过来,无奈也不认得字,只好等叔叔过来看了。
第二日,叔叔来送鸡蛋的时候,小玉立马笑嘻嘻的跑过去,道:“叔叔,有人给我写信了。”
叔叔摊开信纸一看,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
【民国三十四年 十月八号 崔曲战役。 落笔:李平】
床上的弟弟隐隐约约嘟囔一声:“明明是我从被子下面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