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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讲:宋代词的三次变革之一:柳永之变 | 学诗班讲稿

来源:二三娱乐

今天有课后作业,大家认真听。尤其在私塾的,必须写,必须交。

我讲课期间大家可以插话啊,有点回应,让我知道你们还在听,但不要话题太远。我不便当时回答的,课后交流。

上两讲,讲了词从产生到宋初欧阳修这一段时间的发展过程,以及代表作家和他们的作品风格。

这段时间是词的初期阶段,内容从比较广泛的题材,转向了儿女情长、相思别怨,题材狭窄化,格调低俗化。这是这一时期的基本特点。

并且,我们讲的主要是贵族词这一支的发展状况。

今天讲民间和底层文人的词的发展脉络。

从敦煌文献看,代表的是底层社会的词的风格,但中晚唐,民间的词没有被保留下来,但这并不说明没有。

直到宋初,就是前四十年吧,词坛基本还是没有什么资料的。这可能是建国初期,文人们顾不上,老百姓也顾不上。

到了庆历年间,词坛开始活跃,但民间小调是怎么发展的还是缺乏资料。

不过好在一些诗话、笔记有简单的描述,尽管没有作品,我们还是可以知道当时民间词的情况。

这个时期呢,城市经济得到较大发展。尤其市场不再像唐朝那样有宵禁,也就是说,宋代的集市晚上也是开放的。

这就给士大夫、市民阶层提供了晚上娱乐的机会。尤其士大夫们,上班时间比较短,下午早早就下班了,正好去消费。

城市经济的发展,促进了城市的娱乐业的发展。当时的歌楼舞厅,非常兴盛。

这些市场化的娱乐业,歌女演唱的歌曲,基本是符合市民情趣的,格调其实比较低下。

这也正常,消费场所,谁喜欢高大上的东西啊?

根据一些诗话的记载,当时歌厅流行的歌曲叫“新声”,但新声是什么样,现在无法考证了。不过,新声代表民间词的状态,是可以肯定的。

我们现在有文献资料记载的,是介于市井与朝堂之间的那种词。就是既不是官员们,像晏殊、欧阳修那样表现贵族女子情爱的词,也不是纯民间低层人物的生活的词。

而是由高级文人,参与到歌厅娱乐业,接触歌女,接触低层,写出的那些词。

这部分词里的代表人物,就是柳永。

柳永这个人,不可小看,在词的发展上,贡献和影响都非常大。

柳永,祖籍应该是福建人吧,他父亲是高级官员,好像当到工部侍郎,相当于副部长级别。

也就是说,柳永其实是个官二代,并且从小生活在京城。

京城的繁华,把柳永彻底迷住了。他就不好好学习,不认真参加高考,专门在各大歌厅混。

京城有名的歌厅,他是常客,并且结识了一大批高级歌妓。

柳永文化素养高啊,并且精通音乐,和乐师、歌女能直接交流,切磋音乐。

你想想现在的陈冠希,再想想刘欢,把俩人加起来,那就是柳永的才情。

当时的词,曲子是固定的,人们去消费,都希望歌女唱点新词儿。

士大夫去消费呢,就自己填词,歌女来唱。一般商人去消费,不会写歌词,怎么办?

歌女自己会写歌词的也不多啊,写得好的就更少了。

于是,柳永就非常吃香,大家都请柳永来写歌词。于是柳永的名气就非常大,尤其在娱乐圈。

歌女们为了生意好,就找柳永来写歌词,还给稿费哩。给的钱多呢,就把歌女名字写进去。歌女唱柳大官人的词,还有自己的名字,客人就多给红包。

柳永现在留下来的歌词,有二百多首,其中提到歌女名字的,有二三十位。

柳永的词,为什么受欢迎?

不仅是词写得好,柳永还是音乐家啊,他还会谱曲。也就是说,写词作曲都可以。

柳永二百多首词里,有差不多一半的词牌,都是首次出现的。可以视为他改造或新谱的曲子。

柳永的曲子从哪里来?

一方面是改造旧曲,就是从唐教坊的曲子里,拿出一些进行改造。

另一方面,就是自己直接写曲子,是作曲家。

还有一部分是改造自当时的舞曲,从舞曲中选取一小段,进行填词,写成歌,歌女来演唱。

所以柳永对词的词牌新创,功劳极大。

还不仅于此,柳永还开创了词的新境界。

柳永开创的新境界,有两方面。

第一方面是扩大的词的容量。

大家看,柳永之前,包括欧阳修、晏殊,再到五代,追溯到中晚唐,基本都是小令的,短短的那种歌曲。

但到了柳永,突然写得非常长了,出现了引、慢等这些长调。

这些长调,对后来词的发展影响巨大。

忘了说了,柳永和晏殊是一个时期的人,比欧阳修还大二十来岁。

如果没有柳永的长调,哪里有后来苏东坡的长调啊,周邦彦、姜夔的长调也会比较晚出现吧。

这是一方面。新境界的另一方面,是改变了词的写法。

这和长调的开发有极大关系。以前的小令,短短的,如同诗里的绝句,只能抓取片段的经典镜头,写法必须跳跃,才能保证一定的容量。

而现在长调出来了,可以慢悠悠地写,于是,柳永的词里出现了大量的环境描写,以及情节叙述,故事性就增强了。

也可以这么说,之前的小令词,是比兴手法。到了柳永的长调,比兴之外,增加了赋。

赋比兴,三种手法都出现了。好吧,到柳永,词的写法与诗的写法,在表现手法上,已经完全重合了。

我再强调一遍,词是用来演唱的,不适合演唱的舞曲是不能填词的。但词的演唱过程中,是不是可以配舞蹈,那是歌女自己的事儿。这个时期的词,就是演唱文学,就是音乐文学。

由于柳永对词的这种开创性的发展,柳永就成为当时最当红的词曲家。

柳永红到什么程度?

在民间,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在皇家,皇帝也从民间抄录柳永词的歌本,边看歌词边听宫廷歌女演唱。

士大夫更不必说了,苏东坡就对柳永酸溜溜。写完词之后问他的学生:“比柳七郎如何?”

补充一下,柳永当时还不叫柳永,原名叫柳三变,他在他这一辈排行第七,大家称呼他柳七郎。

柳三变同学老是科举不利,不好好学习怎么能考好啊?

于是他父亲就托人走保送指标。皇帝看到保送名单里有“柳三变”,这人熟悉啊,马上就认出来了。

皇帝说:“这个柳三变啊,天天混歌厅,写得歌词情调低下,怎么能当国家公务员呢?还是填词去吧!”

这个喜欢听柳永的歌曲,却看不起柳永这个人的皇帝,就这样断送了柳三变的仕途。不过后来过了很久,柳三变改名柳永,再次参加高考,才进入仕途,官至屯田员外郎,最终死在任上。

回到被皇帝点名批评,从此,柳三变就一心一意写歌词了。

那么,柳永的词到底低俗不低俗哩?

其实还是真的拿不上台面。李清照就说他“语出尘下”。

语出尘下是啥意思?就是低级趣味、格调低下。

柳永的词主要写什么内容呢?

有两方面,一方面写他接触的最熟悉的歌女的生活,当然主要是情感生活。

这方面到底有没有真事儿?也不好说,比如你看现在的爱情歌曲,不大多都是失恋啊、三角恋啊什么的吗?我就不信那就是词作者的真实经历嘛。

娱乐场所,就唱这些比较流行,大家喜欢听啊。你唱社会主义好,那多没劲儿。

另一个方面,应该说是柳永词的最有成就的地方。

那就是羁旅情思。

为什么会有羁旅?

你想啊,柳永不能当官了,心里郁闷啊,就到处旅游散心,反正家里有的是钱。

他去过西安,去过南方,总之吧,当时的大城市,没有他不去过的。

他每到一个城市,就先去歌厅,什么富贵人家,什么天上人间,结识的都是头牌。

那时候没高铁啊,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一走就是好几天半个月的。

尤其大运河比较畅通,走水路就更慢。

那么在旅途中闲着也是闲着,就写歌词玩儿。

但这个时候写,往往就把自己是情感、身世、郁闷代入进来了,从单纯给歌女演唱而娱乐,转变为抒发个人情怀的作品了。

他和这些歌女是有感情啊,但再有感情也是逢场作戏啊。

虽然当时有感情,但毕竟都知道是临时的,是要分手的。

所以,我通读《乐章集》,发现柳永写羁旅的词里,没有一个是带着女朋友一起走的。

不过呢,他写分别的词,在码头分别,那真的是感人肺腑,看来是真动感情的啊。

我找一首给大家看。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就这个吧,这个大家都熟悉。

这首词其实就是写给歌女的,俩人在码头分手。

咱现在不八卦啊,只看这首词和之前欧阳修那些人的词有什么不同。

首先大家看赋比兴里的赋,大家找找那些是“赋”,就是铺陈的写法?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这个写景,你看和以前小令的写景,就已经不同了,比较细致了。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个,是直接讲故事了,细节都交代很清楚,这在以前的小令,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们看,这种写法,和后来苏东坡的“遥想公瑾当年……”那种描写,是不是就很一致了啊?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个是想象分手之后,各自天涯,难以相见,写得也是很详细的,有思念,有描写。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这句是什么?这是议论啊,词里面有了议论了,并且议论也很详细。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个,显然是已经分手了,因为到了下片了嘛。并且肯定是坐船出发的,这是在船上,睡了一觉,醒来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我们这里要插一句啊,柳永的旅游,和我们的旅游那是不一样的啊,和当时的官员调遣换任也是不一样的啊。

柳永是漫无目的的,没有目标,也没有具体事儿,就是闲游散心,走哪里算哪里,动不动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种旅行,那心情不是很好受的,不是我们结伴而行高高兴兴,他心里很郁闷的。

所以,不管下一站在哪里,发生什么新故事,都是“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一场欢愉成白搭。

不仅仅如此啊,他还很寂寞啊。我们可以找朋友诉诉苦,发发牢骚,柳永没有这样的朋友啊。

因此我们看,“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种寂寞,绝对不是逢场作戏写着玩啊,那是真的寂寞。

好了,柳永这个人,他的词风,以及对词的发展的贡献,基本了解这些就够了。

那么,宋代的词和曲,是怎么来的,我们体验一下啊。

怎么体验呢?不用穿越回去。我给大家找首歌,你先听听。

大家点开听听《爱情骗子我问你》。

这是一首闽语歌。

歌词是:

讲什么,我亲像,

天顶的仙女。

讲什么,我亲像,

古早的西施。

讲什么,你爱我,

千千万万年。

讲什么,你永远,

抹来变心意。

原来你是花言巧语,

真情乎你骗骗去。

原来你是空嘴薄舌,

达到目的作你去。

啊,我问你。

啊,我问你。

你的良心到底在那里?

我们看到的词,分上下片,其实就是唱两遍,歌词有变化,曲调不变。当然,有的词牌,下片曲调也有变化。

现在大家想一下,如果这首《爱情骗子我问你》很流行,曲调很好听,有人想按着曲子填词,是不是可以啊?

如果有人填词,再唱新词,那就和词的演变和产生完全一样了。

我再给大家听一首歌。这首歌就叫《公虾米》:

公虾米,我问你,

昨夜哪里去?

公虾米,我问你,

和谁在一起?

公虾米,为什么

曾经甜如蜜?

公虾米,为什么

狠心断了情意?

说好今生白首相依,

如今你却把我抛弃。

海誓山盟花言巧语,

原来都是骗人滴。

啊,公虾米!

啊,公虾米!

你的良心到底在哪里?

大家看出门道没有?曲子没变,词变了。

好,那么这首新歌的名字还叫《爱情骗子我问你》吗?

不了,叫《公虾米》。

如果再有人按这个曲子填词呢?

我再给大家听一首。这首歌还是叫《公虾米》:

公虾米,我问你,

要到哪里去?

公虾米,把头低,

分手何太急?

公虾米,别得意,

爱情有天理。

公虾米,某一天,

玩火焚自己。

曾经说好不离不弃,

如今却各奔东西。

曾经说好共历风雨,

如今却已没有了你。

啊,公虾米!

啊,问问你!

你玩的是什么鬼把戏?

大家现在应该明白了,古代的词牌,就是这么来的。最初的那首歌的歌名,还和内容有关系。那么后来填词,用的名字,其实不是歌曲名,而是曲子名。歌词内容和曲子名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明白了吗?词牌名,只是曲子名,不是歌曲名。

象《念奴娇•赤壁怀古》,念奴娇是曲子名,赤壁怀古才是词名。

那么这首《爱情骗子我问你》,后来发展为“词牌”大家都来填词,于是,词牌名就叫“公虾米”。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我们的作业也来了。

今天的作业是,大家填词一首,词牌就是《公虾米》。明天下午五点半之前交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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