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埃及神话中评选一对明星夫妇的话,我的首选是伊西斯Isis和奥希里斯Osiris这一对。大多数神话故事的起源都可以从他们那里说起。世界上的第一只木乃伊正是奥希里斯本人,历代法老的守护者荷鲁斯Horus就是他们的儿子。而且他们的出生也是世界上第一例强制计生和反强制计生斗争的成果。
伊西斯和奥西里斯第一章《拉和他的孩子们》里拉Ra 的形象基本上有点像犹太一神教中独一无二的神雅威YHWH。但是Ra在埃及人的神话世界里的地位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崇高。在第一章中他就被描写成一个有点昏聩的优柔寡断老人。这位拉神的命运颇有点像希腊神话中的乌兰诺斯Uranus,被子女欺骗,背叛并且被推翻。而那个欺骗了拉神,并且将他赶下法老和神王宝座的就是他的孙女,伊西斯Isis。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预言说起
和希腊神话中的乌兰诺斯一样,预言这东西真的很要命。即便身为神王想要反抗预言跟命运做斗争,往往也是斗不赢的。
埃及神话中的这个预言是由埃及神话系统里一大事妈——智慧神透特Thoth发出的。说透特事妈是因为他真的特别喜欢管闲事,无论是人间天上所有的事,他都喜欢插一杠子,包括冥间审判死人他也要参与。而这次拉神的下台也就是由他莫名其妙的预言拉开的序幕。预言是这样的:
如果天空女神努特生了男孩,那男孩终有一天将要统治埃及
天空女神努特的形象,朋友们可能还记得,就是那个弯腰撑地做柔软运动的女神。她的丈夫是地神Geb。天地之神的性别和希腊神话正好相反。
拉神一听这个预言就急了,马上下了一个非常任性的命令:
努特不准生男孩,干脆一个孩子都别生了!努特的孩子决不能从我手里夺走我的王位。我现在她的身上下这个诅咒:她在任何一年的任何一个白天都不能生孩子,不,晚上也不行。我就这么说了,我说的就不能更改。
这估计是世界上第一条强制计生的命令。被自己的父亲强制计生的天空神努特非常不爽,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也不好明着违抗自己的父亲。但是自古以来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努特马上想到了找事件的始作俑者透特。因为透特的一句话就让自己不能生育,不找他找谁呢?而且透特是拉所生的众神中的最早诞生的,也是众神中最聪慧的,他既然预言努特的儿子会统治埃及,向他寻求帮助就一定没有错。
朱鹭头的智慧神透特也是文字的创造者事妈透特表示自己确实对努特的被计生负有责任地,非常乐意地提供了帮助。这位聪慧的神灵是一个标准的八面玲珑型神灵,他既要让自己的预言实现,但同时又不会违背拉神的旨意。这一点比用石头替代婴儿让乌兰诺斯吃掉的希腊神话高明多啦。
透特是怎么做的呢?他首先先去拉一个强大的后援下水。那个后授就是月亮神孔苏Khonsu.而他拉他下水用的手段就是赌博。古埃及人对于赌博有着异常强大的兴趣,这个以后再说。
透特和孔苏玩的是著名的埃及跳棋,这大概也是历史上的第一场博奕。月神孔苏是一个很厉害的赌徒,而透特也不遑多让,很快两人的赌注越来越高,当然孔苏还是一个比较实在的人,因为他的赌注就是他自己的月光。
他们玩的跳棋大概就是这样当然跟智慧神透特比起来,孔苏的赌技还是差了点,透特一直赢啊赢,直到最后他从孔苏那里一共赢来了加起够整整五天的月亮的光芒。透特就将这多出来的五天加到了新的一年的开始和旧的一年的结尾之间。
在这之前埃及的一年只有三百六十天,而加上这五天之后,一年就才有了三百六十五天。而因为月神输掉了这五天的月光,他就没有足够的光芒来照亮每个月的夜晚了,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每个月的月亮都会有盈亏的原因。
由于透特的诡计,在这原本不属于任何一年的五天中,天空女神努特以一天一个的频率生下了她的孩子们,不违反政策地曲线反计生成功。
反计生的成果如下:第一天出生的就是这章的主角奥希里斯Osiris,朝阳之神Harmachis是第二天出生的,第三天出生的是大反派邪神塞特Set,第四天出生的是伊西斯Isis,最后一天出生的是奈芙蒂斯Nephthys.现在预言中的孩子已经出生,老神王拉Ra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预言中的那个孩子正是努特的头生子奥希里斯,从他出生那一刻起,这孩子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就已经在向外发射无处不在的“主角光环”了。
据说,先是天上有声音(不知道是谁,但估计是他老妈努特)大喊“万物之主终于降世了!”这样的反动口号。又有一个在墙上画流水的女人那一刻也先知附体跟着大喊:“国王奥希里斯诞生了”。还有一个叫帕米勒斯pamyles的底比斯人也听到拉神的神庙里有声音要他宣布埃及最伟大国王,人类的救主奥希里斯的诞生。(这不是摆明欺负拉神年纪大了耳背了么?)
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中国的史官写帝王降生的笔法源头大概就是这里,后来基督徒写耶稣的诞生大概也借鉴了这个。
刚才我们说到的那个宣布奥希里斯诞生的底比斯人帕米勒斯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在透特的建议下,还是婴儿的奥希里斯被托付给他来抚养,而透特本人也亲自来教导奥希里斯和他未来的妻子女神伊西斯,他把众神以及他所掌握的那些隐秘的学问中的智慧都教授给了他们。
伊西斯这个女学生似乎在学业上更有天分一些,而且这个女学生是个很有心机的女子,她甚至能说服月神孔苏将所有月亮的密迹都传授给了她,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埃及最伟大的魔法师。
努特的孩子们长大后,伊西斯和奥希里斯结了婚,而塞特和奈芙蒂斯结了婚,照着他们的例子,在长达几千年的古埃及历史中,埃及的法老们都要娶自己的亲生姐妹为妻。当然,法老可以娶很多女人,但能成为皇后的只能是他的亲生姐妹。
但在伊西斯和奥希里斯结婚时,奥希里斯还没能成为国王,伊西斯自然也不是皇后。因为我们都快要遗忘掉的老王拉还在顽固地以第一任法老的身份统治着埃及。拉神变得越来越老,他已经老到头也因年迈而禁不住发抖,嘴边口水常流的程度了,但他还在顽固地坐在法老的位置上不肯退位。
伊西斯绝对是心机绿茶的典范,她早就盘算就将拉这个老头子赶下皇位,扶自己的夫君奥希里斯上位当法老。但是要全能的拉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从智慧神透特那里,伊西斯了解到,唯有知道拉神向整个世界隐藏起来的真正的圣名后她才能有能力战胜他;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伊西斯则得使用从月神那里学来的巫术来设个毒计。
我们之前说过,世界上所有的活物都是拉神造的,不通过他,没有新的物种能被造出。但是伊西却造出了第一条眼镜蛇,乌里阿斯uraeus.这是也是以后常能看到的埃及圣蛇的标记。在法老的头饰上往往都有它的形象。
图坦卡门的面具上就有圣蛇的图案拉神虽然年老了,但还是很尽职地天天巡视上下埃及的国土,而他一路上,嘴角的口水都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的口水滴在他行走过的路上,那里的泥土都被浸湿了。而伊西斯就是用这些被拉神的口水浸湿的泥土做出圣蛇乌里阿斯的形象,并在里面灌注了午夜的黑暗魔法中的猛毒,然后把这条蛇放在了拉神每天必经之路草丛中。
第二天,当拉神按着惯常走的道路巡视国土时,拉神之眼的荣光落在了伊西斯造出来的那条眼镜蛇上,眼镜蛇就活了。这条蛇从草丛中昂起头,将毒牙猛地扎进了拉神的脚踝,得手之后就逃之夭夭了。
拉神他从来不曾想到竟然有生物敢于向他下毒手,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伤口处的剧痛让他发出了响彻埃及全地的悲鸣。
众神们听见拉神的悲鸣立刻前来问讯,拉神自己心里有数,他是被不是由自己创造的东西所伤。而那些他自己所造的众神帮不了自己,所以他下令众神把他们自己那些会魔法有智慧的子女都带到自己面前,让他们为自己解毒。
这些神的孩子们一个一个来到拉神面前,尝试用自己的咒语为拉神解毒,但是没有一个有效。而随时时间的推移,眼镜蛇造成的伤痛越来越剧烈,年迈的拉神实在难以忍受。
等到所有的神的孩子们都试完了,伊西斯才最后一个来到拉神的面前,她装出最虔诚谦卑的姿势跪倒在拉前面,故做天真地问道:“神圣的父神哪,是什么咬了您呢?是不是你所造的众蛇中的一个抬起他的头来反对你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用最强大的咒语来打败它,我要让您神圣的眼光之前永远也不见到它的头。”
拉神知道这个孙女法力无边,赶紧把症状一一道出:“那是一种不是我造的蛇,我中的毒也是我所不知道的,那毒既不是水也不是火,但是我却一会觉得比冷水更冷,一会儿比火更烫,我的身体一会儿汗流浃背,一会又冷得发拦,我的眼前发晕什么都看不见,我的头热得就像是在伏天的热浪一样”。拉神的这个问答是倒很标准的眼镜神毒中毒的症状。
看到拉神痛苦难耐的样子,伊西斯不紧不忙,依旧谦卑地停着头,用温柔的声音说道:“神圣的父神,我能治这种病,只要你告诉我你的神圣的隐秘的圣名就行,只有用你的圣名混和我的咒语才能解你身上的毒。”
拉神虽然年老,但是还不算糊涂,哪有那么容易把自己秘密的圣名轻易说出。于是拉神东扯西扯地把自己在天上地下,在所有的生物中间被崇拜被知晓的圣名都说了一遍。而伊西斯也明知老祖父不会那么轻易地说出他最秘密的圣名,但也很配合地,每当拉神说一个名字,她就配合地念一遍咒语。当然啦,这些肯定是不管用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毒越发越猛烈,这痛苦比最猛烈的大火还要猛烈。拉神也快要抗不住了。
顺便一提的是希腊神话中永生的贤者人马喀戎也是因为中了蛇毒,忍受不住而放弃了永生选择了死亡。
这时依西斯又适时地温柔地劝告拉神交出自已隐密的圣名。剧毒之下拉神终于崩溃了,他大声悲呼道:”你要发誓除了你将会怀孕生下的儿子荷鲁斯Horus之外没有其它人知道我的秘密的名字,荷鲁斯会在他父亲奥希里斯去到西边的死者之国之后统治埃及。”
我想虽然拉神没有明说,但他应该是明白这一切都是依西斯的毒计的,所以他预言奥希里斯的儿子会继任法老,但却绝口不提奥希里斯会成为法老的事。这大概就是这位老法老最后的任性了吧。
在依西斯心满意足地发誓之后,拉神隐秘的圣名从拉神的心脏那里传到了她的心里。那是拉神的分身“卡”Ka在她的“卡”耳边低语出来的。这个名字直到现在人们也都还不知道。有人说那个名字是“阿蒙”Amen,很明显并非如此。但是从那以后几千前间在古埃及人们都以“阿蒙拉”Amen-Ra的名字来崇拜这位最伟大的神灵。
依西斯马上为拉神解了毒,但由于拉神的秘密的圣名已经被依西斯知道了,伊西斯就拥有了能控制他的能力。因为拉神也就无法再担当埃及的法老,不能再以人王的身份统治埃及了。拉神就以太阳的形象回到了天上,白天的时候从东往西走遍天宇,给大地带来光辉;而晚上,拉神则穿越地下那被称为Duat的冥府的十二个领域,这十二个领域就是死去的亡者必须穿越的,如果他们能够成功穿越这十二个领域就能来到拉神的永恒国度了。(圣斗士里圣域十二宫即视感)
就这样,年迈的拉神在依西斯毒计下退了位,而紧接着年轻的奥希里斯就成了新的法老,依西斯成了皇后,他们两一起在底比斯建起了巨大的城市做为自己的都城,开始了他们的统治时代。
到这里为止,埃及神话历史上的第一场强制计生及其引发的血案就告一段落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最起码两个道理:
一、强制的计划生育是不得人心的,是会引发严重的后果的。拉神和希腊神话中的几位初代天神都是例子。
二、年纪太大了就不应该贪恋权位,早点退位让贤才能退得有尊严。拉神但凡早些退位,也不至于受蛇咬之苦了不是吗?
今天就先说到这里,下一回我们要说一说埃及神话中的宫斗大戏,哈姆雷特的古埃及版本以木乃伊制作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