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几声笛声响起,是杨志雄所吹,他只睡了个把小时便起床,百无聊赖,打开麻袋翻出随书籍一同寄回来的长盒子,里面装着他后来渐渐学熟练的竹笛。几声笛声吹过,他坐在床沿似乎更意兴阑珊,发起呆来。
杨昌荣也醒了,在压水机旁压水,正准备做早饭。
“这么早,国平?”他问从村后往他家院墙边经过的杨元华的大儿子杨国平。
“喏,水库那边有点事,早点过去。”杨国平回答,用脚垫着地、停住自行车。他在小镇一水库有一职。“志雄不是回来了吗,大爸爸?”
“回来了,昨天回的。”杨昌荣说。“喏,不是坐在房里吹笛子吧!”他对着窗户扬了扬头,和杨志雄四目相对。
“志雄真的回来教书啊,他?”杨国平继续问。
“呃……”杨昌荣几乎没脸回答,只有傻笑。“教书!小学!”
杨国平一听,似乎比杨昌荣还失望,该当官的人回来教书,还是小学,对于官本位的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想不通的,更何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指望谁去;杨国平不再多问,或许他也知道杨朔的事了,只见他瞪起自行车,缓缓离开。
杨昌荣提着水推开虚掩的房门,笑看杨志雄,“吵醒了吧?”问他孙子。
“没事!”自从姐姐们出嫁后,杨志雄睡到东边房,早已习惯了那恼人的压水声,现在轮到杨朔了。
杨昌荣继续去做早饭,等到快做好时,叶桂珍才回来,仍旧沉着一张脸,大气未消呢。
“回来啦?粥快煮好嘞!”杨昌荣在灶后说。
叶桂珍才不会理他,见粥不用她煮,她拿过竹篮装脏衣服,要去河里洗了。
杨志雄也来到后堂,发觉他的脏衣服也在竹篮里,心中的过意不去更是难以言表了;他杨家大妈一晚上的开导倒没白做。
“朔朔的尿布呢,志雄?拿来给你妈去洗呗!”杨昌荣演戏似的又说。
尿布昨晚扔在压水池底下;“那个等我在家洗就行了!”杨志雄说。“妈,朔朔要睡枕头,是不是用个袋子装点米就可以的?”他记忆里有这种婴儿用的枕头,但不知是常睡还是只为了矫正或定型头型而用。
叶桂珍不看父子两人,挨过杨志雄身边去西边房找了个肚大口窄的红布袋,又从米缸里装进米粒,再用根麻线扎牢袋口,来到东边房床边,必须得跟她孙子来个照面了;杨志雄一直尴尬的跟在她后面。
叶桂珍在床头将新枕头压成了凹形,凹底离席子不过几厘米,然后把杨朔挪上枕头,感觉枕头没问题,便又出房去了;杨志雄还想问她问题呢;反正新枕头也不能一劳永逸,他决定还是等她气消一点再问或者问杨金莲算了。
叶桂珍去洗了衣服,杨昌荣让她喝碗粥去也不听,父子俩只有洗漱完先吃了:在八仙桌上就着些南方人特爱制作的小菜——霉豆腐、南瓜片、茄子干等——无言的吃着。
“志雄,等你吃完把粥盆盖好;我去田里看下水干没干,别把秧苗晒死了!”杨昌荣说。大热天的,水田可不能干。
杨志雄应了一声,他对农事了解不多,也很少干农活,虽然他是农村人,但一来他一直在上学,二来他姐姐多,三来,也是最主要的,他家田地少,姐姐们出嫁后以及他自己考上了大学,六人的田地都划掉了,现在全家只有叶桂珍一人的田地,杨昌荣是一直没有田地的,他在粮站上班,和杨国平有自己的田地又搭着上班不同,他那是纯粹的上班,吃公粮的。
只见杨昌荣扛着锄头,出门之前仍往东边房门口望了望,“还在睡?”他说,也不想想要是杨朔醒着,杨志雄还能好好吃早饭吗。“志雄,等朔朔醒了,抱他到叔叔他们家去坐坐,别一直闷在家里。”
“知道了!”杨志雄回答,他想的可不只是坐坐,至少他得买点东西去看望下杨元华呢。
杨昌荣走后,杨志雄也马上吃饱了,洗过碗筷,又洗好尿布,杨朔才醒来,尿布都湿透了。杨志雄一手抱着他,一手打水给他洗脸,将他下面也洗了洗,再去泡奶,不过小家伙不饿,只喝了一点便罢喝;杨志雄也罢了,他在观望杨志强或是杨金莲的一双儿女杨正杨欣谁能过来,他好让谁去镇上买罐罐头或者水果什么呢。
先来的是马美凤的一对儿子杨东杨斐,杨志强跟在他们后面,和杨志雄笑脸相迎时,低头仿佛又勾起他昨夜的羞涩,不过杨志雄并不知道他还有那一幕,也没问他昨晚汪海纷回到家如何,当他想抱杨朔时,杨志雄便让他去买东西,说明一罐荔枝罐头,再买几斤苹果后,他拿上钱哄着杨东杨斐有零食吃了便去镇上了。
一去好半天,而且杨志强自己还不回来,买的罐头和苹果是杨东杨斐提回来的,他们也吃到了爽口的冰棒,杨志雄再每人给个苹果,两人心满意足的也就回家去了。
“妈,我去看下元华叔叔!”杨志雄说。叶桂珍已经回来了,坐在八仙桌下方背对着杨志雄在吃早饭。
叶桂珍不理会,不过想想杨志雄自己一身麻烦,还要买东西去看别人,似乎脸更沉、人更气了。
杨志雄仍旧走出家门,拿着奶瓶、提着东西、抱着杨朔往村前穿到一池塘这边。荷叶蹁跹,荷花隐显,满塘的翠绿,浓浓夏日的整个精彩仿佛都淋漓尽致的展现在这一方世界了。
“志雄,让我看看你儿子!”一蹲在池塘边洗几件衣服的老妇人见杨志雄走来,说。
杨志雄微笑着走近她,等她撑好腰站起来,“让奶奶好好看看!”说。其实老妇人不仅要看,伸手先抱了,一边再夸杨朔的个子好,项圈手镯漂亮,又说,“长得像你,志雄!”神情无比肯定。
“是吧!”杨志雄微笑着回答。
“这是要去哪?”
“啊?去看下我元华叔叔,他不是又被蛇咬了吗。”
“去看他还要买东西啊?”
“啊?买了点!”
“你们姊妹都很懂事的!”
杨志雄望了望满塘的荷叶,笑了笑当作回应,又抱回杨朔,斜穿过面对池塘一人家门前的水泥稻场,眼前一块空地基上,几面篾簟还在晒着稻谷,后面紧挨着邻人的房屋便是杨元华家了。
杨元华家与小儿子杨国良家各住一边房。杨志雄走进他们家时,除了杨元华迷迷糊糊的躺在东边房床上外,杨国良的女儿杨娟、儿子杨进也在家。杨志雄叫醒杨元华,看到他敞开在外、还在泛着黄汁的一大块小腿伤口,就好像也有千万条毒蛇在吞噬他一样,连房梁上还挂着蛇,在向他吐信子;他是真的惧怕蛇,连水蛇也怕,对小壁虎都恶心,一种莫名的不舒服感。
幻觉,眼前不可能有蛇,不然杨元华会一条条宰了它们,虽然他已有气无力。
“还在睡吗,叔叔?”杨志雄问。
“志雄吧?回来啦!”杨元华说,试着坐起来。
“我帮你!”杨志雄看他挣扎的够呛,说;让杨娟抱过杨朔,自己再放下奶瓶、买的东西,先去垫高枕头,再扶杨元华靠在上面,“婶婶呢?”一面扶一面问。
“谁知道她!”杨元华回答。
“小进去找下你奶奶,叫她回来!”杨志雄说。
杨进于是去找他奶奶李金花了。
杨志雄坐到床沿上,看着杨元华,既无法完全摆脱蛇的困扰,又不知说些什么。一个健壮人的倒下是很可怕的,如果蛇毒没有伤进五脏六腑,想必没这么严重吧。
“什么时候回来的?”倒是杨元华先问杨志雄。
“嗯?昨天,昨天下午。”杨志雄回答。
“昨天打爆竹是你家吧?”
“呃,打了挂!”
“……你儿子呢?”看来杨朔已经无人不知了。
杨娟抱近杨朔,“叫爷爷!”小姑娘说。
杨志雄一笑,“弟弟还不会说话嘞!”看着杨元华瞧杨朔的表情,他在想什么?当人的生命处在两个极端,他们会想些什么?生存还是毁灭?这永远是个问题!
“叔叔,弟弟好乖哟!”杨娟再说道。
“你抱也不哭,是吧?”杨志雄问,小家伙病好了,今天明显高兴了许多,杨志雄更不忍心再叫杨元华好好瞧瞧他了。
杨娟微笑着点点头,这份纯真,不就是人世间最初的美好吗。
李金花回来了,一个精明的廋个女人,只手拿着个空碗筷走进房来。
“婶婶!”杨志雄仍坐在床沿上叫她。
“志雄,你还买东西来看你叔叔!”
“买的吃呗!”
“你吃过了没有?”李金花顺手在罐头和苹果旁边放下碗筷。
“吃过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儿子!”李金花抱过杨朔,却先笑瞪了杨志雄一眼,逗着杨朔,全然不管杨元华作何感受了。杨志雄见杨元华又眯缝着双眼,“叔叔,你睡吧,我过两天再来坐。”说,不过杨元华似乎连应付人看望的精力都没有了。
杨志雄站起来拿起奶瓶走出房去,来到大门外,李金花抱着杨朔随其后。
“叔叔怎样了?”杨志雄小声的问。
“天天吃药,就那样躺床上!”李金花回答。
杨志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也要下床走走嘞!”说。
“谁劝得听他!”
“……嫂嫂呢?”杨志雄只好转变话题。
“她还不是到畈上去了!”李金花说。杨国良的老婆叫倪翠翠,他自己是个木匠师傅,每天去东家上户,田地上的事只能由她操心了。
杨志雄再没了话题,看着李金花,也只是傻笑。李金花更瞪着他笑,“你妈妈生气的很吧!”她昨天晚上其实碰到过叶桂珍和杨金莲,还跟杨金莲聊了聊。
杨志雄伸手捏了捏杨进的小嘴,“叫叔叔了没有?昨天拾爆竹都不叫叔叔!”他不愿和李金花聊叶桂珍。
“生了嘴又不叫人的!”李金花骂杨进。“志雄,你那老婆真的……”连李金花都不知如何措词了。
杨志雄无奈的笑。
“你个家伙,别人给你妈气受,你自己还给你妈气受!”李金花这是指责了,旋又安慰起来,“你也别担心,过个几天你妈就好了,这几天让她气着,自己儿子、孙子!”
或许吧,不过杨志雄才是最了解叶桂珍的人,李金花只是纯粹的安慰罢了。
“我先过去呗,婶婶!”杨志雄说。
“中午在我家吃饭。”李金花说。
“再说好了!”杨志雄说,抱过杨朔往屋旁走去,后面就是杨昌盛家了,与他家在同一排平行线上。杨志雄以免和他奶奶碰面后还是尴尬,干脆又往杨昌盛邻家旁弄口绕到杨励丹家去。
现在除了杨志雄、杨昌荣,谁还能给叶桂珍气受?当然是杨励丹的妈妈石兰英。李金花并非全在挑拨离间。虽然杨励丹碰见叶桂珍时仍然叫她大妈妈,但杨志雄想到可能会见着石兰英,都不知该怎样开口叫她了。
杨励丹已坐在缝纫机后忙活。缝纫机挨着拼接起来的一块门板,门板再紧靠着西边房板壁,上面堆着些碎布、半成品的衣裤等,这就是杨励丹的工作场所了。
“这么认真的吧!”杨志雄开口笑道。
杨励丹抬起头,嗔的也是满脸一笑,又仔细看看杨志雄今天的衣着打扮,白衣、牛仔裤、人字拖,以她专业的角度看来,不算时尚达人,也够休闲圣士的了,只是拿着个奶瓶、抱着个孩子,仿佛又堕入凡尘,跟众生无异。
“从哪里来?”杨励丹问。
“刚看过元华叔叔!”杨志雄说。
“怎样?”
“嗯?有点严重!”
杨励丹就好像她昨晚并没说错,踩着缝纫机脚踏板又认真忙起来。她在做条短裤。
“坐吧!要不要喝茶?”杨励丹将短裤上一条线迹踩缝完,说。
“嗯……我有奶喝!”杨志雄边观察着堂间边开玩笑说,还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奶瓶,惹得杨励丹又瞪着他不由得笑了:不知他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难道真是个圣人吗?
“谁啊?”后堂有人在问。
“妈,志雄哥哥!”杨励丹回答,后堂那人就是石兰英了。
石兰英往前堂走来,抽着烟,人已中年,仍旧风韵犹存,由此也可想象杨励丹遗传的美貌了。
“志雄回来啦?”石兰英冷冷的说。
“回来了!”杨志雄果真没法先叫婶婶。“婶婶不是把烟戒了吗?”尴尬的连看场面说话都不懂了,当然是因为杨励宁坐牢后她又重新抽上了。
石兰英懒得回答,抱过杨朔看了看,“你妈妈应该很高兴喔?”还说反话。
杨励丹瞪了瞪石兰英,“呐……你的烟!”免得石兰英的烟呛到杨朔,她站起来抱过他。
石兰英一无所谓,“志雄你在这里陪丹丹呗,反正你们兄妹永远是好的。”说,好像她和杨志雄也再回不到从前了;走出大门去。
“你去哪?”杨励丹问。
“去镇上有点事!”石兰英简单回答。
“中午饭呢?你回不回来吃的?”杨励丹追到门口再问。
“看!”石兰英更简单。“看”,饭不做,吃饭还要看,真真好个性情,杨励丹瞪着头也不回往村前走的她,冷漠的更像瞪着某个路人了。
“这人真是……看……又是有什么事去镇上呢?”杨励丹自问,低头对着杨朔,“这个奶奶,还没你懂事,是不是?嗯?呃?”手捣在杨朔胸前,小家伙竟“呃呃”的笑起来。
“你儿子就会笑啦?”杨励丹吃惊的笑问杨志雄。
“还不会笑?三个多月嘞!”杨志雄回答,石兰英一走,他也自在多了。
“三个多月……”好个三个多月,杨励丹不免又白了杨志雄一眼。“让爸爸抱哦,姑姑要忙嘞。”她又坐到缝纫机后去忙活。杨志雄抱过杨朔坐在一旁,虽然现在很方便他和杨励丹说话,但他既不想说剪刀的事,也不想说杨励宁的事,而杨励丹又不好单刀直入他“三个月”间的背后,两人倒安安静静了。
“叔叔呢?”杨志雄终开口道,总要找点话说。
“畈上!”杨励丹边忙边回答。
杨志雄想想也该是这样,农民一年四季不是在畈上,不就是在去田畈的路上吗,而他也在路上,他的一切都在路上,于是他又沉默了。一沉默,杨励丹转头来看他,“想什么呢?”兀自笑起来。
“嗯?我能想什么呢!”杨志雄回笑,倒坦然面对他的胡思乱想。
杨励丹笑的更嗔了,也终究忍不住要问他那些事,“那个……海纷怎样啦?”她先从汪海纷问起。
“谁?海纷啊?”杨志雄摇了摇头,“不清楚,没问志强。”
“不清楚?她昨晚喝成那样,我看……很清楚嘛!”当即转入正题了。
杨志雄笑了笑,仍有防备似的,“胡闹!”说。
“谁胡闹啦?”
“志琴胡闹,你也要跟着胡闹吗?”
“大爸爸大妈妈不是在替你找过女友吗?海纷就不错啊,你为什么不同意?”
杨志雄看着杨励丹,两人严肃的对望着,那种彼此不该有秘密的期许不知还能否寄托了!
杨志雄终败下阵来。“什么眼神啊你,”笑了笑,“是海纷对我很失望,她不同意,难道你没看出来?”
“……是吗?”杨励丹可没怀疑自己美丽的眼睛。“好吧!那你是同意的喽?”
杨志雄黯然的撇过头去,长吁一口气,“你哥哥我现在还能拒绝什么呢?”一句话说得自己不知到底有多绝望了。杨励丹手拿着剪刀,凌乱的也不知是去继续剪短裤上的针线,还是该放下,“那又是为什么呢?你知道我对余柔的印象,她不会是个畏畏缩缩的人,况且你们还有了小孩……”杨励丹直接说出杨志雄女朋友的姓名,余柔,脑海里仍是她举手投足间的柔情缱绻。
“你的印象……那只是你的印象。现实是……现实就在你眼前。”杨志雄断断续续的说,杨励丹正视着眼前的现实,她怎样的印象已经无关紧要了,杨志雄确实只抱着杨朔,而余柔却远在天边。
两人又陷入不尽思绪的沉默中,杨志雄偶尔会注视下堂间横梁上垂挂下来打着结的吊环,那是从前杨励宁专门买来锻炼用的,杨志雄蹭着玩,身上的肌肉对于稍显秀气的他也算有模有样吧。
杨志雄也会看看脚踏板上杨励丹的双脚,再台板上她的双手,还有她的容颜,当杨励丹来看他,看着他对她傻笑,她面无表情的,完全任由他装模作态。
两人已没有闲心再去问其它问题了:杨励丹是不是也一人住着她家西边房;杨志雄到底教小学还是中学。就在这种死寂的安静中,大门外一人突然“吼”的一声,玩心十足的从旁跳出来,神气活现样,不正是刚从丈人家回来的杨国庆是谁,他明天就要离开回福建了,不知他哪来的兴奋劲。
“要死,你,不能好好进来吗?”杨励丹已在怒骂了。他这一出别说杨朔,就是杨志雄杨励丹也吓一跳。可不,小家伙已在不安的大哭了,杨励丹蹲过来边揉他耳朵边哄着没吓到他,没吓到他。
“哦哦哦,忘了还有个小家伙,我只想着来抓你们两个在干吗了。”杨国庆边说边蹭过来,杨励丹一听,却是更气了。
“我们俩在干吗,嗯?”说着便去掐杨国庆,杨国庆笑着稍躲了躲,但还是让杨励丹使劲掐了下大腿。
“神经!”杨志雄没起意的跟着笑骂了一句:杨国庆也蹲下来哄了,能把他怎么着呢。只是小家伙被吓的实在厉害,揉也揉不好,奶也不喝,杨国庆还解铃还须系铃人般亲自抱过来试试,学着样大哭,又抓着杨朔的小手打自己嘴巴,不过他天生就黑,加上后天的风吹日晒,黝黑的皮肤倒更把杨朔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