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小小的办公室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学生结结巴巴地背诵《秋天的雨》,数学老师气急败坏“长方形的周长,我都教了这么多遍了,你为什么还是记不住!”也有打印机 “呜呜呀呀”和老化了的空调传出来的“造反声”组成了期末的最常见进行曲。在繁杂的事务中这些声音倒也没有那么恼人。
期间97年的同事突然说,“这么久了,我都没有听文老师大声说过话,甚至都没有发过一次脾气,更没有训斥过学生,我每次都要被学生气死了,唉……”说罢,又急火火地跑去教室处理俩学生中午起冲突的事情了。
望着她快速消失的背影,我浅浅地笑着,记忆的进度条,突然间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竟准确地拉回到了那些年,那些点,精确地比抖音里卡点还要精确。
“老师,文老师你快来,教室里出大事了。有人拿剪刀剪头发了,都快剪完了,我们都不敢靠近她"刚吃完饭的我还没落座,从情绪激动的学生手里把剪刀拿过来了……
“叮铃铃,叮铃铃……"才端着餐盘坐下,今天居然有我爱吃的茄子泥,正准备大快朵颐时,急促的电话铃响了,“文老师,你班上那谁谁谁和科任老师起冲突了,爬到窗户上死活不肯下来”,我又立马放下心爱的茄子泥,“嘚嘚嘚”地跑到电子屏幕下去安抚学生……
“文老师,麻烦你下次认真写学生评语,不要网上复制”盯着电脑屏幕的我脑袋发麻,眼泪已经不管不顾地留下来了。除私聊对话框之外,教师群里弹出“某某老师写评语复制,连寒假暑假都不改的“这几个字如刀一样刺在我胸口,字字如鞭,深深地抽在一个刚入行半年充满激情的我身上。
整个人软绵绵的,连贴评语的手都完全使不上力,说真的,有的时候,误会真的就像是牛虻一样,从四面八方向你赶来。尽管那些评语是我花了六个晚上的时间,每天伏案3小时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去的,但是一字之差,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的。
"文老师,12:50了,你们班有两个学生不见了没来教室休息,不知道去哪里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开始发懵了,这还有两周就期末考试了,别出什么西西了呀!一个箭步跑到了教室,当班主任多年了,已经习惯了不穿高跟鞋,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需要“飞"起来。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后,让其他学生有序地在教室午休,喊上一个学生帮忙分头找。
天阴冷极了,雨不大,但也足以浸湿衣物。第一反应,跑到传达室,问保安,刚刚有没有两个女孩子走出校门,一高一矮,保安很肯定的告诉我没有。家长那边也没有回复已经到家的消息,揪着的心稍微松了一点点,没有出去,应该就可以排除会在路上遇到危险了,找人的范围至少也就缩短了不少,她们两个人就还在学校,每个角落里去找,一定可以找到的,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慌。
但人呀,总有那么些瞬间大脑不受控制,脑海里全是两个孩子家长的话
“我们家孩子,有时突然会莫名其妙地不理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子里,会说我们活着好麻烦哦,总要应付这应付那的“
“我们家那孩子也是的,很脆弱,只要别人说她怎么怎么不好看呀,她就会很愤怒,有过一些过激行为,现在的小孩子也不晓得怎么会这样……"
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往坏的方面想,心里还是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我要找到她们,她们不可以出事,也不能出事!
平常吐槽学校太小的我,这会打脸了。三栋教学楼,每栋有五楼,每层有六七个教室,两个办公室,两个厕所,还有锅炉房,电视台广播站,医务室,九个功能室,六个楼梯隔间,我不能慌,一个一个地方去找总会找到的。
那就先从三栋开始找起,细雨还在下着,透过脖子打在身体上,不禁寒颤起来。校园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后门外超市的欢迎声。楼梯口没有,图书馆也没有,三四楼上了锁进不去,男女厕所里也没有。那就去锅炉房吧,以往有小朋友就喜欢蹲在那里玩,钻进去发现杂物堆满了,叫唤了好几遍,没有任何回应,她们应该也不会爬到这来,两个孩子挺爱干净的。
那就转战到1栋吧,没有穿高跟鞋的我,两只腿已经开始酥软没什么力气了,走楼梯时一顿一停,明显速度没有之前快了,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看,希望推开后是两个孩子惊喜地出现在我眼前,但每次推开看到的总是陌生的桌椅,和黑板上零星的字。
这就奇了怪啦,学校角角落落都被我俩翻遍了,都没有看到她俩,难道是保安那里没有看清楚?或者是在我找人的瞬间,岔开了,她们并没有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也是在不断地变化躲着的场所?我才从二栋回的,那会不会又回到了教室呢?因为我看着她从二栋四楼的楼梯间下去的呀?
回到办公室后,我的小腿肌肉不断地抽搐着抖动,连坐下来都非常吃力,让学生帮忙到教室看看虚实,没一会儿,她激动地说“文老师,她俩现在坐在教室后面”我反复追问,颤抖着“你没看错,你确定吗?"急忙跑到隔办公室四间房子的教室,推开教室门,她俩坐在第二大组的最后一排。教室的时钟指向1:35。不知道是头发上凝结的雨水,还是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滑落到了嘴角,咸咸的……
"嘟嘟嘟~嘟嘟嘟~”熟悉的下班音乐响起了,记忆的进度条又跳转到了眼前这个暖和的办公室。那个背诵《秋天的雨》的几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家了,只有空调还在不知疲倦地送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