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魔窟
谢小隐在街上转来转去，一边在脑中默想徐晶的面容，一边小声念招魂咒，可是没有收到一点回应。最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叶玉音的住处。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她敲响了房门。结果在意料之中，根本没有人出来开门。
谢小隐一阵失望，正欲转身，突然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窥视她。她暗吃一惊，斜刺里迈出一步，同时急转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楼道里，双眼紧盯着她。
“你是谁？”她紧张地问。
“嘿，别紧张。我是警察。”那个男子亮出了证件，他看出谢小隐的戒备心理，所以没有靠近，把证件放在她能看得见的距离上，直到她点了头才收回去。“你认识这个房子的主人吗？”
谢小隐再次点头。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我也正在找她。”
这个警察就是梁东海，他不到中午就守候在楼下，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你叫什么名字？”
“谢小隐。”
“你跟叶玉音什么关系？”
“朋友。”
“怎么认识的？”
谢小隐显出了不悦，“请问警官，这是在审讯吗？”
“哦，当然不是。”梁东海笑起来，“也许咱们该换个地方，我应该请谢小姐喝杯茶好好聊聊。”
“我希望不是在警局。”谢小隐摸不透梁东海的来意，虽然摆脱这个警察的纠缠并不困难，但她转念一想，同他谈谈或许对寻找叶玉音的下落有帮助，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请吧。”梁东海侧过身子说。
他们来到楼下，坐进梁东海的车里。谢小隐把如何结识叶玉音的经过说了一遍，但略去了有关徐晶的一节。梁东海想了想，问，“就这些？你还知道其他情况吗？”
谢小隐迎上他的眼睛，发现梁东海的目光含有深意。他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对自己说。她决定抛点诱饵出来。
“我知道她有个女儿，叫徐晶。”
梁东海的眸子亮了亮。击中目标了。谢小隐继续说，“她一年前死了。”
“嗯，还有吗？”
“警官，这样下去我们只能在原地打转。我想尽快找到她，不想浪费时间。”
梁东海抬起眉毛，故作吃惊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开诚布公。”
“嗯，我喜欢开诚布公。”梁东海笑了笑，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我希望你没对我隐瞒什么。”
“这也正是我希望的。”
“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你也最好搞清楚，我没义务跟你扯皮。”谢小隐把手按在车门上，正视着他，“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做，直觉告诉我，叶玉音可能有危险。”
梁东海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十分钟后，梁东海把警车发动起来，加速向住宅区出口驶去。
“我以为说服一位警察不是件容易的事。”谢小隐说。
“如果放在以前，是不太容易。”梁东海说，“但听了那家伙的话不到半天，又有人跟我唠叨神神鬼鬼的事，我的立场就不那么坚定了。”他握着方向盘，突然转头投来犀利的一瞥，“你最好不要耍我。”
谢小隐没有理睬他的威胁，叶玉音母女的命运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
梁东海停下车，指着前方说，“到了。”谢小隐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前面有好几幢旧楼房，这是些毫无特色的建筑，墙体颜色灰暗，许多部位上的石灰都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像伤口一样。几个民工模样的人无所事事地站在楼底下，好奇地盯着他们的警车看。
梁东海拔出手枪，退出弹匣查看了一下，推回去。谢小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动作，对付亡灵，手枪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梁东海没有直接从前门进去，他绕到了房子后面，想看看有什么动静，屋后的窗户紧闭着，玻璃上糊着报纸，他用手轻轻推了推，窗户全都上了锁。
他返回前门，发现谢小隐不见了。他暗吃一惊，转过头四下察看，这时前门突然打开，他条件反射地掏出手枪。
门里出来的是谢小隐。“门没上锁。”她说。
“见鬼！”梁东海把枪口垂地，问道，“里面有人吗？”
“如果有人，我还会站在这里吗？”
“你都检查过了？”梁东海依然不大放心。
“你自己进去看吧。”谢小隐转身进了屋子。
梁东海真没想到时隔一年之后，还会再一次回到管道工的寄住处。他有点紧张，举着枪，如临大敌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索过去。谢小隐却没管那么多，径直从一段小阶梯走下去，那是通向地下室的。
地下室门开着，从上面看起来像一个黑色的墓穴。她刚走几步，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谢宅老井中的体验再一次包围了她。
“这就是徐晶遇害的地方。”梁东海的话从身后传来，语调分外沉重。
谢小隐已不再有丝毫怀疑。她猛地掉过头来，眼睛直盯着梁东海，“还有个地方，你知道的！”
“妈妈，这是什么地方？”徐晶不安地在出租车后座上扭动身体，望着窗外荒凉的景色。车子行驶在山岭间，西斜的阳光洒在道旁的树林上，渲染出深浅不一的红黄色。
“我带你去找娃娃，那个地方有很多娃娃，你会喜欢的。”叶玉音目视前方，脸上带着笑容。
“天要黑了，我不想找娃娃了……”不知怎的，徐晶觉得妈妈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古怪。
“你不听我的话？”叶玉音回过头来，瞪着她，“不乖的孩子，要打屁股。”她的眼神很空洞。
徐晶缩了缩身子，幼小的身体显得更小了，她怯生生地说，“我，我乖。”
前座的出租车司机往后望镜里看了一眼，他在纳闷，一个单身女人何苦这种时候跑到黄泉岭来（他看不见徐晶）？即使幽会，也该找个浪漫点的地方，黄泉岭，一听这名字就糁人，难怪至今还是这么荒凉。
“停车。”叶玉音说。出租车司机闻言踩下刹车，正准备回头，一双冰冷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掐住了他的喉咙。他发出了短短的半声呼喊，双脚猛地抬起，发了疯似地乱踹着，叶玉音的脸色青得可怕，双手死劲掐着司机的脖子，她迸发出的力量是毁灭性的。司机的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脑袋无力地垂落下来，断气了。
徐晶缩在后座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上演。叶玉音张开十指向她扑来之际，她及时穿过车门，跳到了车子外面。叶玉音一头撞在车厢上，额角碰出了血。
徐晶一步步往后退去，恐惧地望着叶玉音一把拉开车门，披头散发地直扑过来。她转身向山上跑去。
魂几乎没有重量，行动速度也比人类快得多。徐晶只几个起落，便将叶玉音远远甩在了身后，要不是恰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她是完全可以逃脱的。但是她听到了叶玉音的哭声，哭声凄厉无比，像把刀子一样直刺她的灵魂深处。
她刹住身形。
叶玉音站在山坡下面，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你再向前一步，她就活不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