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月，天气转凉。
火锅店内，一片嘈杂。
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脸，杯子碰在一起都是相见恨晚的叹息。
酒过三巡，班长脸色微醺，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
“军训终于结束了，为了迎接我们美好的大学生活，大家干一个！”
话音未落，班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点燃一根烟猛吸了几口。
相邻座位的男女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一会儿相互夹菜，一会儿窃窃私语。
大家在太阳底下踢着正步走了一个月，都没有记清楚彼此的名字。
这个夜晚坐在一起喝了几杯酒，好像瞬间就变成了久别重逢的老友。
我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除了夹几筷子菜放到嘴里，就是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
大家谈笑风生，我装作很认真地听着，偶尔端起杯子抿一口酒，感觉还是浑身不自在。
小达游走在各桌之间，端着相机负责拍照。从进门到现在，他好像还没吃过一口东西。
我把小达拉过来，推到我的座位上，夺过他手里的相机，动作一气呵成。
我不太会拍照，但是比起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我宁愿“咔嚓、咔嚓”按快门。
我把相机调到自动对焦，镜头画面定格在了班长仰头豪饮的瞬间。
（二）
班里的男生都喝多了，有的抱着椅子笑，有的趴在地上哭。
班长扶着墙从厕所出来，对服务员喊道：“给我倒满，我还能喝！”
我和小达怔怔地站着，看了看满桌的空盘子，肚子里“咕咕”作响。
夜深了，大街上冷冷清清，空气里透着一股寒意。
我和小达扛着被酒水泡到膨胀的身体，大汗淋漓。
也不知道来回穿梭了多少次，才把所有人送回宿舍。
有的人喝醉了，把他扶到厕所里吐一吐，他就安静地睡了。
有的人喝醉了，他以为自己是孙悟空，非要吵着去大闹天宫。
哄完这床哄那床，说着自己听了都忍不住笑场的话，心好累。
原来人喝醉了，比小孩还幼稚，还闹腾，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班长趴在床头，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吐了几次后，一直在干呕。
过了一阵，他抱着肚子翻来滚去，不停地用脑袋撞墙，一脸痛苦状。
“啊！快杀了我吧！我好难过啊！”整幢宿舍楼都能听见班长发疯似的的嚎啕大叫。
丫的，你不是叫嚣着还能喝吗，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孙子还他妈孙子。
我和小达束手无策，于是打了120。十分钟后，救护车把我们三个拉走了。
（三）
“你饿吗？”小达蹲在左侧长椅上，双手抱膝。
“我饿啊！”我躺在右侧长椅上，双眼紧闭。
医院的走廊里，人影寥寥无几，一排长椅延伸到了黑暗的尽头。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刺鼻的味道，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舒服。
医生给班长洗了胃，他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脸上的痛苦一扫而光。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小达跳下长椅，头顶的灯光亮了起来。
“闻起来是有一点恶心！”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起身往外走。
夜色已深，四周一片死寂。耳旁风声掠过，偶尔夹杂几声猫叫，有点瘆人。
在外面伫立片刻，我们便又返回走廊。单薄的衣衫实在无法抵御夜的凄凉。
我和小达坐在一张长椅上，背靠着背蜷缩起来，心里想着睡一觉天就亮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嘈杂的声响越来越清晰，我被惊醒了。
一辆手术推车被拉进急救室，后面跟着几个神色慌张的家属。
我探头看了一眼，躺着的那个人满脸鲜血，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时重时轻，头顶上的灯光忽明忽暗，让人完全没睡意。
我走到病房门口，看见班长睡得很安详，隔着门都能听到他的呼噜声。
（四）
“班长，你感觉好点了吗？”小达站在病床前，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我好多了，咱们回去吧！”班长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六点十分。
小达在病床前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班长的鞋。
我才想起来，昨天120推车推进宿舍的时候，班长是光着脚被抬走的。
三个人，两双鞋，怎么走？
小达看一眼班长魁梧的身材，又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灵光乍现。
我脱了鞋给班长穿上，小达躬下身子背起了我，我们就这样踏上了回校的道路。
“班长，你丫能不能走快点啊！”小达转过头，气喘吁吁地喊道。
“你们先走，我很快就追上了！”班长点起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趴在小达肩上，他的脖子在流汗，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呼吸很重很急。
“回了学校，我们先去食堂吧！我要吃五个大包子，猪肉馅儿的！”小达像个孩子一样，脸上泛起了点点笑意。
天色一片灰蒙蒙，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小达环顾四周，小跑着冲向马路对面。
到达马路中央的时候，小达突然双腿一软，我们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砰”的一声，一辆汽车疾驰而过……
我好像又听到了班长发疯似的嚎啕大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