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初中三年,海正青春叛逆期,虽然每周只在家呆一天,但与海妈海爸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愉快,常常是海妈一边给他装咸菜烙饼,一边嘱咐这嘱咐那,而海有时简短的应着,有时就悄悄地溜到院子外面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唱歌去了。有一次被我逮到,我悄悄地藏在他的后面,想恰到好处的时候吓吓他,哪料,他早已发觉,斜扫一下,说到:“出来吧,小不点。”“哼,不好玩,你才是小不点呢?我都小学生了。”“才小学生,还不小不点,我初中马上毕业了。你得什么时候长大呀,我都要等不起了。”“我才不长大呢,像你一样,长大了,竟惹我娘生气。”“小不点,懂个啥,我惹她生气。我一回家,她就磨叽个没完没了。烦死了!”“那你烦我吗?”“你说呢?”海看着我,一边笑一边说道,眼神中却有一丝忧伤,但是我不懂,我只会傻傻地笑,给他讲,我和于家姐妹怎么快乐地玩。每天都玩什么?看他没什么兴趣。我就换问海:“海哥哥,你看的那本叫红什么梦的书,是什么样的书呀?”“那叫红楼梦,高楼大厦的楼。那书可好看了,等你长大了,把我这本送你看。”“不看,那么厚,密密麻麻全是小字,猴年马月能看玩,做完作业还我忙着玩呢。”“你,就知道玩,那书里有个林妹妹,像你一样,一阵风就能刮倒,是天上的绛珠仙草转世,我看你,前世一定也是一棵草。”“什么是前世呀,我是一颗草,海哥哥你是什么?”“我,我是一只百灵鸟,我唱歌这么好听,我们学校那么多人,我唱歌最好听。我天天唱歌给你听。”“百灵鸟是什么鸟,我看你应该是鸭子,嘎嘎嘎……”“小苔,有本事你别跑,看我这只大鸭子怎么收拾你。”而我,早已一路“嘎嘎嘎”地跑回家去找弟弟了。
如海说的一样,我怎么长也追不上他的步伐。待我小学毕业,开始读初中了,海却到几百里外的县里读高中了。我见不到海了。海不再是一个星期一回家了,而是一个学期才回家一次,我却开始一个星期回一次家,像海以前一样,每周六下午往回赶,周日下午往学校赶。骑着大二八自行车,走着海曾经走着的路,却一点都寻不到他的影子,年龄差距是我们永远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每周末回家,我都会去西院和娘说会话,说的最多的也都是海以前在家时候的事,终于一日,海来信了,娘让我读给她听:“爸妈:我在学校一切都好,教学楼宽敞明亮,同学们也都很好相处,我们一个宿舍里就八个人,熟悉的如亲兄弟一样,每顿饭都有好几个菜,馒头花卷什么都有,比家里条件好太多,所以你们不用挂念我,学习我会用心的,放心吧,就是有点想您们二老,也想小苔。”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娘听着,听着,眼睛早已湿润,我突然心里一阵酸楚,语音哽咽起来,娘老了,双鬓不知什么时候已夹杂着不少白发,眼角也爬满了皱纹,我知道娘想海,海走这两月,娘不知道夜里哭过多少回,我也想海,想的时候,想哭,却不敢哭。
娘让我给海写回信,就说:“家里都好,海爸好,我也好,没钱就写信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别苦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别和同学打架。”我一个字一个字写好,又给娘读上几遍,确认通顺无错字,就在信下面落款“爸妈”。随即装进信封里封好,等周日上学时。早走一会,去乡邮局先把信寄走。
一个学期下来,书信来往两三封,每封,海都会在信里问到我,可是回信的时候我却只字未提。
寒假了,海回来了,我听着消息就跑了过去。海长高了好多,在县里上学就是不一样,穿着打扮中都透着英俊。我看到他,却不好意思起来,他见到我,什么也没说,凑到跟前伸手过来高过我头来比个,:“嗯,长个了,到我肩膀了,就是,长个不长肉,风一吹,还得倒。”说完坏笑着看着我,看得我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那么木纳地看着他。半响。“怎么了,大姑娘了,中学生了,害羞了,还是把我忘了,半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别胡说,你收到的回信都是小苔代写的,你写来的信,也是小苔一遍遍地读给我听,我和你爸,眼睛花得认不得两个字了。多亏了有小苔。”“哦,我说那字怎么那么丑呢,原来是小苔写的,这就对路了。”“你……”一转身我就跑出了大门外,坐在石头上,任凭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这半年来想海时忍住的泪水都一倾而出,再也止不下来。海不知什么时候已半蹲在身旁。“别哭了,逗你玩呢,写信为什么不说说自己,我每次写信都问到你的。从小到大,从来都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你知道我担心你的。”埋怨中带着柔情,让我当时心中一阵阵暖流川过,哭得更厉害。“好了,不哭了,吃饭去。我妈你娘做好吃的呢。”说着,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走。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被海拉着走。走到院子中间时,我抬头正巧看到父亲在我家院子中间怒目注视着我,我心头突然一颤,强甩开被海拉着的手。
晚饭后,我刚回到自己家,刚迈进门槛,父亲“啪啪”两鞋底子就打了过来,抽在我身上疼得我直打哆嗦。“你多大丫头了,要点脸不,你不要,我还要呢?以后,少往西院跑。”母亲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父亲铁青着脸,也没敢问,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哭,倒是弟弟过来拉着我说:“姐,咱俩去西屋睡去。”母亲也忙说:“去吧,你俩,我给你俩拿被子去。”
当晚,弟弟呼呼入睡后,我却一直默默地哭。虽然我不太懂,父亲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意识到的也应该是我在心中萌芽了好久的东西。是这半年来我天天想对海说却不敢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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