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原因周末在北京滞留,便绕着故宫周围转悠。盛夏的帝都不适合暴走,走了不到一公里就像在桑拿房里蒸烤了两小时,如果在皮肤上撒一些孜然的话瞬间就能香飘万里。但北京难得来,工作又不是埋头查账就是正襟危坐的打字,终于熬到了周末,出门呼吸一下空气,虽然浓稠而闷热,却总归是自由的。
夏天的北京城里随处可见的就是汹涌且目标一致的人流,像是暴雨天里从高地上倾泻而来的永不停歇的波涛,跨过一切的艰难险阻,让人避之不及。而如果站在景山的顶端看到人们整齐的从故宫的午门缓缓进入这座庞大的宫殿,再从地安门处缓缓推搡着走出,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次极其臃肿而淤塞的消化过程。当然最终的精华都留在了大小朋友的脑中,被排泄丢弃的只是大汗淋漓的肉体罢了。
这辈子到现在来过两次北京。上一次还是小学四年级,约莫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起到来的还有我亲爱的老妈,阿姨,以及当时还健在的外公。外公那时健步如飞,走起路来宛如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一口气从圆明园走到颐和园,随后午饭半只烤鸭下肚,又恢复了熠熠的神采。而我则是一个尚不知道人情练达的原生态儿童,指着橱窗里的东西要这要那,用我阿姨的话说,到了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我那样快乐的笑脸。而我自己觉得,到现在我也是走到哪里都有着忧心忡忡的满腹心事和一张躲债人紧张而缩小的脸。
那段半自由行的旅程让我记忆尤新,虽然都是些常规景点的规定动作,但更多的感觉是和我的家乡和邻近的大城市们全然不同的映像,但现在要我重新再走完当年的那些路,似乎就非常力不从心了。只有在路过北京站的时候,看到高高的朱红色的楼顶下那些陈旧而老去的石砖,听到几十年来未变的东方红的钟声,才会想起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中午,从东摇西晃的绿皮车上帮忙扛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慢慢走出站台,和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人们撞个满怀,我并不想回到那个少不更事的下午,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回忆让人觉得轻松自在,几乎就要在心里展露出那个久违的笑脸。我想起那年爬过的八达岭,走过的故宫的宽阔的汉白玉石以及颐和园里虽然在装修却依稀可辨的漫长的长廊故事画。想起在好汉坡前外公戴着藏青色鸭舌帽一脸成就感的老干部般的笑容,和我第一次买到的后来被视若珍宝的妙蛙草手办,想起在这些长长短短的街道上所留下的脚步和嘈杂却字正腔圆的北京话。有一种好像要附身跳进海洋的感觉,但纵然跃下,或许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记不得暑假是在什么时候对我而言成为历史名词的,但是夏天给人的那种不再那么沉重的感觉有时候就和过年一样,让人的每一个毛孔都浸润着找不到的蝉鸣,树叶上晃动的太阳光和西瓜被一勺勺的捣碎舀起时发出的清脆的破裂声。暑假毕竟已经不属于上班族了,但是关于暑假的回忆却可以属于每个人。
文/希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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