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您的当前位置:首页正文

绮武侠丨青衫谷【五】

来源:二三娱乐
图片来自《聂隐娘》

13.

布卷轴死了。他静静地躺在地窖里,第一个发现他死去的人骇得也要惊死过去。他跌跌撞撞奔出来,向主管报告,主管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即前去禀报。

花宴知道布卷轴是个坚强之人,自杀绝不是他会做的事,一定是有什么,使他死了。花宴一想到这个,不由心急如焚,自己在中原这么多年的心血看来要白费了。

花宴命人查明布卷轴的死因。但为时已晚,关在善化寺的各大门派掌门陆续死了。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都中了黑衣人的蔡家点穴手。枭余作为黑衣人的统领,自然要到花宴面前解释原因。枭余猜测他们或许在强行运气,自断经脉。

花宴摇摇头:“不可能,他们是什么人,会自杀?”

枭余道:“或许我们遭人暗算了。”

花宴反问他:“你肯定蔡家点穴手不会要他们的命?”

枭余倒是没有把握了,摇头不答。

花宴长叹一声,也不再言语。

善化寺一下死了那么多重要人物,在江湖上不可能不引起震动。花宴只想把这震动的时间尽量拖后,她要撤回瓦剌了。不过出现这种局面,完全出于对枭余的信任。放手让他干,却得到这样的结局。她虽然没对枭余大发雷霆,但枭余感受到的压力却难以承受,他思前想后,觉得一走了之才能保全自己。黑衣人只是执行任务,并不对任务的后果负责。再说,他知道花宴在江湖上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轻而易举失败。这次他把事情搞砸了,再也挽回不来,离开才是唯一的出路。至于残局,且留给花宴。

对于枭余的离开,花宴是知道的,他带走了黑衣人,像一叶树叶消失在秋风中,但是没有花宴的指令,也没人敢追击他们,只有任他们离去。

这日,火蜡忽然发现自己能自由活动了,他走出去,没人来呵斥他,也没人来将他弄回囚室。惊喜过后他又感到迷惘,这是怎么了?那些人呢?

火蜡在寺里走了一圈,竟然一个人也没遇到,坏了,出事了。火蜡第一个反应是出事了,第二个反应是大当家在哪里?难道已被他们带走。火蜡心急如焚,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也不是他能应付的了。他决定趁现在无人,回青衫谷再作定夺。

火蜡离开善化寺后,发现昔日活跃在大同街头的那些江湖人士也不见了踪影,大家都去哪?火蜡更为好奇。

火蜡很快就知道答案了,江湖人士都涌向了青衫谷,一时间,平静的青衫谷里人头攒动,一些乡野之人从未见过如此多奇奇怪怪的人物,不由吓得魂不守舍,不过他们并不伤害人,只问玉林庄怎么走?众人听了,只是摇头,要进玉林庄,没有他们的人带路,是进不去的。此时有人生出蛮劲,道:“我们索性烧了这片林子。”马上有人反对,“不妥,我们的帮主在里头。”又有人说,“我们的长老在里头,你要是敢烧,我跟你拼了。”

火蜡觉得大事不妙,这如何是好,按照这阵势,三谷主布恋蝶无论如何也应付不来。火蜡的预感很正确,布恋蝶确实乱了手脚,他命人封了玉林庄的出入口,准备死守。火蜡想要进庄,竟也进不去。

玉林庄此时成了一个瓮,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14.

“秀士居”这块巨大的匾额挂在三间茅草屋前,看起来非常怪异。村里人都说,这屋子里住着个怪人。这怪人没事就坐在门前歪脖子树下打坐,时间以天来计算。少则一天,多则五天,风雨雾雪,与他无干。

秀士居的主人医神侯林,只是,他把自己伪装成怪人,忘了行医这回事。他自己有了小毛小病,也要走上几里山路请土郎中开方子抓药。所以,要是有谁来问,医神可住在这里,乡邻十有八九会摇头,这里没有医神,倒是有位怪人。

医神落到这步田地,自然有其原因。本来,医神侯林有一座巨大的庄园,这是他行医后置下的产业,既然是医神,自然与一般的医生有些不同。富人请他看病需十两黄金,穷人则是免费。侯林认为,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要医治。富人知道他这脾性后,前来求医时也装作穷人,他并不戳穿,也一样医治。只是,免费治病掏空了他的家业,后来,他卖掉庄园还债,成了住在茅屋里的穷人,找他治病的人也便消失了。

秀士居已多年未有人登门拜访,这日,突然来了两辆马车,从远处咯吱咯吱缓缓行来。侯林依然坐在树下打坐,连眼皮也未抬一抬。

马车到得近前,停了下来。有人飘然而下,来到侯林跟前,侯林并不睁开眼睛,但他已感觉到来者是个女人。

双方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但没有人开口,空气死寂。

来人静候了一会,决定打破沉默,先开口。她轻咳一声,道:“侯林,想不到你远离江湖,实则在操纵江湖。”

侯林抬起眼睛,看到面前站着的这位女子已被多人描述过,他虽未见过,但已知道她是谁。

来者是花宴。

花宴悠悠地道:“你如愿了。灵川为你杀了那些人。接下来的事只能你来处理了。”

侯林微微一笑,道:“姑娘为何心灰意冷,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你既然来了,又为何要走。”

花宴道:“侯医生想要的局面出现了,我又怎能不走。”

侯林摇摇头,道:“只怕从此江湖浪起,你有去意,也是枉费。”

花宴一声惨笑,叫道:“你做的事与我做的事还不是一样。现在你如愿了,你借我的手杀了他们,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做什么,难道你真的妄想尹王有朝一日能登上皇位,我告诉你,我回瓦剌会说服父亲放了英宗,到时候只怕尹王一无所有,贬为庶人。”

侯林不再言语。

花宴长叹一声,转身登上一辆马车,走了。

另一辆马车留下了。侯林知道留下的是什么,他也长叹一声,依然在树下打坐。

入夜,侯林站起身,将马车赶到一处草场,解下马,拍了拍,让它走。侯林将马车埋进草堆中,点燃。从头至尾他都没拉开马车上的帘子,他不想看到马车里的死人是谁。这堆火燃了很久,午夜时分才渐渐熄灭。侯林拿棍子挑开那堆灰,一条黑色绳子样的武器赫然在目,是布卷轴的软剑。

侯林喃喃说道:“见到此把软剑的人都死了。”

15.

善化寺出事后,花宴撤走了所有的人。但她并不甘心,放风出去:失踪的掌门人已齐聚青衫谷。这条消息也便将在大同城里转悠的武林侠士引到了青衫谷。同时她命人继续追查掌门人的死因。有位高明的仵作发现他们是中了毒,从外观上看,看不出名堂,只有极富经验的仵作才能瞧出端倪。而这种毒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制出来,他便是医神侯林。侯林与尹王的关系,江湖上的人并不知晓,但花宴知晓。花宴闻言,也便明白了一切。一定是灵川下的毒,他可以假扮任何人,潜入善化寺根本无人发现。可惜,铜墙铁壁的善化寺竟然是灵川随便出入的大院。花宴暗叹,灵川又何尝不会假扮我。

布泼墨一行一到瓦剌,便被人盯上了。花宴的耳目已报知也先,中原来人了。而金略惜在京城的耳目也知会金略惜,朝廷派了使者前来瓦剌谈判了。金略惜闻言,倒是有些惊讶。

金略惜与尹王貌合神离几十年,夫妻俩早已形同陌路,尹王做的事,金略惜清楚,金略惜做的事,尹王却不知晓。这也难怪,尹王之所以不剥去金略惜的王妃之位,是因为忌惮金略惜。金略惜娘家与东厂关系深厚,对于东厂,尹王并不敢轻易冒犯。再说尹王也清楚金略惜需要自己,若是自己倒了,金略惜作为王妃焉能独存?

花宴在中原活动时,与尹王有过几次接触,但她对这位王爷并无好感,装疯卖傻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朱棣。只是尹王有神医侯林,花宴抓了那么多掌门人,最后都死于侯林之手,实在让她无法忍受,可她也不得不服输。

此时花宴虽将导火索引向了青衫谷,但大家一旦知道是她抓的人,定会前来瓦剌寻仇,瓦剌便会陷入混乱。为了缓解矛盾爆发,花宴决定劝父亲放了英宗。英宗回到中原,矛盾的焦点也就不存在了,众人对瓦剌的仇恨自然会减弱,只要拖过这段时期,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只是花宴在中原的失败,让也先大为震怒,他甚至想治花宴的罪。不过花宴是他的心肝宝贝,发了火,气消了,也就算了。

花宴见也先情绪平复了,开始劝说:“父亲,我们留着英宗是个下策,现在景帝是皇帝,他自然不想英宗回去,他派使者前来,无非做做样子,我们将计就计,送英宗回去,景帝必定摸不透这步棋,再说英宗回去,对景帝来说就是块心病。一山不容二虎,景帝已是皇帝,不可能让位给英宗,他势必会囚禁英宗,英宗一日不死,景帝便一日睡不着,他不会再有心思来对付我们。我们将英宗放回去,瓦剌也便太平了,但对大明来说,煎熬的日子长着呢。”

也先听花宴这么一说,连连点头,对啊,烫手山芋留着干什么,不如还回去。

也先宣布释放英宗,柳冷暮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痛啊。英宗看着柳冷暮兴奋的样子,全然不为所动。柳冷暮喃喃自语:“终于熬出头了。”

英宗长叹一声:“命运之神这般作弄我,一山岂能容二虎。”

柳冷暮道:“万岁。”

英宗摇头:“不要这样唤我,当今圣上只有一位。”

柳冷暮突然就明白了,不由大哭起来。

英宗安抚他:“你不要跟我回宫了,去找你的妻儿吧。”

柳冷暮闻言更是大哭不已。他说:“万岁,我哪也不去。”

英宗道:“回到宫里你不会再有机会在我身边了,你还是走吧。我此番回去,能够活命,已经谢天谢地。”

柳冷暮黯然道:“我又能去哪里?”

英宗默然。

使者顺利带回英宗,倒是让景帝大吃一惊,他原本被大臣们吵不过,派个使者去瓦剌意思意思,没想到也先竟然放英宗回来了。他再也睡不着觉,世界一下子变得暗无天日。

英宗来见景帝,对他行叩拜大礼,景帝挥挥手,让他平身,英宗不肯起身,自称罪臣。景帝不再言语。兄弟俩的见面因为皇位的存在而变得格外沉重。景帝恨不得眼前这个人马上去死,但他又怜悯他,可怜的哥哥,这皇位原本是你的,我并不想要,是你的荒唐断送了你的一切,现在的苦果,只能你一个人来背负。

英宗对此很坦然,在瓦剌艰苦的日子已使他成熟,如今能够回来,即便让他睡地窖,他也心甘情愿。景帝当然不会让他睡地窖,将他打发到一处冷宫,院子的树也移走了,方便密探时时观察。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