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您的当前位置:首页正文

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赛《冬日挽歌》

来源:二三娱乐

本文参加【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赛】征稿活动,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冬日挽歌

文/许棉植

(壹)

大雪纷飞,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店铺也都早早打烊了。要不是公务在身,马丁才不愿意在这种鬼天气出行呢。

半小时前,他和年纪稍大的警探文森特接到命令,需要前往布洛特林调查一起失踪案件,失踪者的妻子报的案。

警车驶出圣保罗,转弯上了一条公路,由于路上结冰,差点撞到了路旁的冬青木上。

“见鬼,该死的天气!”马丁打着哆嗦抱怨。

“明尼苏达的冬天向来如此。”坐在副驾上的文森特好像已经习以为常,漫不经心地评价,嘴里吐出一阵烟圈。

“你对我们此行有什么看法吗?”马丁询问。

“我只知道大概情况。一位叫梅丽的主妇打电话给警局,说他丈夫已经两天没回家了,生死未卜。”

“有没有可能是冻死在外头了?”马丁透过拼命扫开雪花的雨刷,不安地盯着前方路面上厚厚的积雪。

“嗯,有可能,我们到了再做推断吧。”

(贰)

警车在一栋老式别墅前面停了下来,下车后,马丁让发动机保持开着的状态,这种天气下,一旦熄火,冷却后就很难再次启动。

趁着走向前门空隙,文森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别墅的外部构造,马丁按响了门铃。

不到十秒钟,门开了,显然女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梅丽是位高挑的女子,一头银发披散在脑后,明亮的蓝眸子上扑朔着长长的睫毛。因为岁月而显老,文森特猜测她年轻时一定美极了。

“两位先生,快进来吧。”她顺手要帮文森特取下大衣,但他摆手拒绝了。马丁顺从地脱下了外套。

客厅里相当舒适、暖和,墙角的壁炉里冬青木正发出毕毕剥剥的清脆声音。

“太太,我是警探马丁,他是我的搭档文森特。”马丁经过过道时介绍。

“就叫我梅丽好了。”

他们在客厅坐下后,梅丽给他们端来了热咖啡。

“事情是这样的,两天前,我丈夫桑克出去了,好像说是去苏菲家讨论一些工作问题,然后就没有回来。我打过他的电话,起初是忙音,后来就直接关机了。我很担心,所以就报警了。”

“苏菲是谁?”

“她好像是我丈夫的同事。我丈夫是做化工生意的。”

听到“化工”这个词,文森特眉毛扬起,马丁继续问道。

“那你有没有自己去找过呢?”

“没有,我需要在家里照顾我儿子吉米,他身体不太好。吉米,快出来和两位先生招呼。”

文森特注意到一个银色的小脑袋从里面房间探出来一下,又很快缩回去了。

“你丈夫是开车去的,车牌号可以报给我们吗?”

梅丽报出了车牌号,“是一辆银色的奔驰。”

“这期间有什么可疑人物吗?”

文森特注意到对方双眉紧蹙了下,欲言又止。

“好像没有。”

文森特从本子上撕下一角,之前马丁询问时,他一直在不停地记录着。

“梅丽,请写下苏菲的地址。”

“哦,好的。”

“感谢您的配合。”临出门时,马丁彬彬有礼地说道。

(叁)

车子驶向纸条上的地址时,马丁和文森特互不搭话。马丁专心开车,文森特抽着烟,看着车窗外的雪景,夜幕正在悄悄降临。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苏菲家门口。这是一座立式公寓,马丁不耐烦地第三次按下门铃之后,门才打开。

出乎意料的是,苏菲是个臃肿的老女人。她穿着倒是显得典雅大方,鹰一般的眼睛把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你们是来打听失踪的桑克的吧?”

文森特点了点头,穿过过道,到了亮光处,文森特注意到苏菲有着粗大踝节的脚穿着一双突兀的高跟鞋,嘴上涂着厚重的口红,仿佛是为了遮掩岁月的痕迹似的,但适得其反的是,那张脸因此显得更加衰老。

“两位喝点什么?”

“来两杯柠檬水吧。”马丁爽快地答道。

“我不用,刚刚在梅丽太太家喝过咖啡了。”

苏菲把淡黄色的柠檬水倒入杯中,递给马丁,马丁呡了一口。

这次是文森特开口询问。

“桑克前两天来过这儿?”

苏菲显得一脸疑惑,“什么?他压根没影啊!”

“可是梅丽太太说她丈夫来了你这里。”

苏菲露出愤怒的表情,“梅丽就是桑克妻子吧,桑克每回谈起他都称呼她是黄脸婆。”

“什么?”马丁一脸诧异。

“这可算是条线索,”文森特平静地说,“那么,梅丽之前没有和你通过电话?”

“有啊,她问我桑克有没有来过这里,然后就断线了。这一带信号不好。”

确实,布洛特林是明尼苏达的永冬之地,一年四季都被冰雪封冻着。文森特心想。

“太太,你和桑克是做化工的?”

“是的,我们是合伙人关系。我都说了,我没见过他,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一星期前了。”

“太太您觉得谁最可疑呢?”

“我觉得是梅丽太太。”

马丁再次显出惊诧的表情,文森特平静地继续问道。

“您为什么这样认为呢?”

“桑克每次提起他都一脸厌恶的表情,显然他已经厌倦了这个黄脸婆。”苏菲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也半斤八两,文森特心想。

“仅凭这一点,您就如此大胆臆断?”

“是啊,她听不惯呗,所以动手杀了丈夫。再说……”苏菲脸上突然露出神秘的表情,“她是个德国人。”

马丁快速瞥了文森特一眼。

“哦,这和德国人有关系吗?”文森特好奇地问。

“有个传说,”苏菲神神鬼鬼地说,“二战结束后,有个德国女间谍为了逃避追捕躲到了这里。你知道,布洛特林有的是成片的冬青木,凭借这点,她居然逃过了追捕。但也有人说她在外面冻死了,直到几年前,仍流传森林里住着女巫,专门用美色诱惑过往行人,然后将他们残忍杀害,喝他们的血。而且,……”

但文森特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边往门外走,边大声说道:“感谢您今晚的配合,晚安,太太!”

苏菲显然不甘心,拿着烛台跟在后面喋喋不休,“有人说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德国女间谍……有人说是她转世的……男人只要和她的眼睛对视就会遭到蛊惑……”

但在门口处,文森特粗鲁地打断了她,“太太,告诉你一件事,我也是德国人!”

他俩钻进车子,留下苏菲呆呆地站在门外。

(肆)

车子驶离立式公寓时,文森特注意到一张苍白的脸鬼鬼祟祟地闪现,车子经过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惨白的月光洒在冻硬的路面上,像镜子一样反着光。路两旁的冬青木在寒风中影影绰绰,四周一片漆黑,除了车灯,没有任何人家的灯火。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梅丽?”马丁打破了沉寂。

文森特摇摇头,“不可能,那她就完全没有必要报警。这里方圆百里就一、两户人家,邻里很少联系,更何况信号极差,丢个人冻死在外面是常有的事。她完全可以假装不知情,因为没有人会去关心他丈夫的安危。”

“会不会就是被冻死的?”

“我觉得不可能,就算是被冻死,冻僵前也会打电话求助,而梅丽说她没有打通过一次电话。”

“会不会存在信号不好、手机没电的情况?”

“的确有可能,但概率极低。我推测桑克不是自然死亡。”

“难道真的是德国女间谍所为?”

“天哪,马丁你心智成熟点。你没有看到苏菲讲这段传说时脸上的享受表情吗?显然是在胡诌吹嘘。”

马丁像是受了侮辱似得,有些气愤地说:“你这样认为,只是因为你自己是个德国佬!”

“德国人怎么了!”文森特火冒三丈。

“吱嘎”,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马丁,怎么回事,就因为我的祖籍影响到你开车了吗?”

“不,我想我们遇到问题了。”马丁再次点火,但是车子只是震动了下,就失去了动静,他咒骂道,“见鬼,我想应该是没油了。”

“下车步行吧,待在车里迟早冻僵。“突如其来的事故像大雪一样平复了文森特的怒火,他再次冷静下来。

车门打开,寒风灌了进来,马丁打了个激灵。文森特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去过一个长背包,扛在肩上。

“里面是什么?”马丁好奇地问。

“里面是些特殊装备,我有预感我们很快会用到他们。”

两人沿着漆黑一片的公路徐徐前进,马丁拿着手电的手不住得打着哆嗦,文森特则不时把手电扫过影影绰绰的冬青木。天空中寥落几颗星辰被冻得发白,月亮藏进了被窝,只露出脑袋一角。在这种寒夜步行,真该感谢这星月的光辉。

十五分钟后,马丁冻得鼻涕流淌,“我估计我们要死了。记得看过那部电影吗?倒霉鬼们乘坐的飞机在安第斯山脉坠毁,最后不得不分食同伴的死尸……”

“嘘!”文森特突然将指头竖在嘴边,“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他的手电光指向了一棵冬青木后面,定格在了一个庞然大物后面,在手电的照射下,庞然大物正反射着银色的光。

(伍)

三分钟后,两人钻进了被害人的车子里,文森特已经对过车牌号,正是桑克的那辆银色奔驰。“感谢上帝!”文森特摸索着点火,车子发出了强烈的震动。“你歇息吧,回程我来开。”马丁闻言,立刻躺倒在后座上了

当马丁再次醒来时,夜色更浓了,车子也熄火了。

“怎么回事?不会又没油了吧。”

“今晚不回去了。我们的警车还落在后面呢,就先在这户人家留宿吧。”

马丁透过惺忪的睡眼,看到窗外一座木制房屋内正透出柔和的光,“太好了,我饿极了。”

文森特上前按响了门铃,几分钟以后,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打着哈欠来开门,看到两人制服上的警徽,一丝惊惧的表情从她脸上掠过。

“两位是?”

“女士您好,我们是来自圣保罗的警察,请问今夜能在您这儿留宿一夜吗?”

她仿佛松了口气,立刻让两人进来了。

在客厅的灯光下,马丁死死盯着她看:花睡衣下裹着她修长而苗条的身体,乌黑的靓发卷曲地披散在她嫩美的耳际下,她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透着魅人的光,嘴唇和下颚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马丁完全忘记了饥饿和自己的失态,仍死死盯着对方。文森特注意到了,尴尬地说:“女士,麻烦您给我送些食物过来,我和搭档都饿坏了。”

她优雅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一刻钟以后,对方系着围裙,双手捧着一个大的方木碟子出来了,上面的锅里散发出羊肉汤的膻香,刺激着文森特的每一个感官。这时,他才感觉到之前的咖啡已经把他胃里的食物消磨殆尽了。

“两位慢用。客房在那边,两位吃完了就搁在餐桌上吧,我先去睡觉了。”

“谢谢您。”

“不用说您,叫我朱莉就好了,”她嘴角挑逗似地上扬。

“太感谢了,晚安。”

“晚安。”朱莉转身向卧室飘去。

文森特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鲜美的羊肉汤。他注意到马丁还在呆呆地望着朱莉的卧室方向看,便提醒他一起吃。马丁这才拘谨地加入进来,文森特切下一大片羊肉,蘸着芥末大嚼起来,也许是太饿了的缘故,他觉得这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羊肉了。

一锅羊肉汤很快就被风卷残云。马丁打了个饱嗝,“我先睡了。”

文森特点了根烟,独自坐在餐桌前,整理着头绪。

“梅丽报的警,她不会是凶手,但她好像隐瞒了什么……苏菲不过是个喜欢故弄玄虚的老太婆罢了,她门外那张苍白的脸是谁,难道是自己的幻觉……银色奔驰已经被发现了……”

但他始终找不到线索,便掐灭了烟,收拾起餐具端到厨房去。

这些到底有什么联系呢?他边往洗碗池里注水,边思索着。

透过厨房的窗子,可以看到前面是一片被雪盖住的灌木丛,左侧停着他们发现的银色奔驰,右侧有一个木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夜视能力极好的话,根本发现不了挂在上面的是一排冻硬的羊腿,在寒风中自顾自地打着转儿……

(陆)

车子行驶在开往梅丽家的路上,马丁问道:“你怎么猜到她是吉普赛人?”

临行前,文森特不知何故问了朱莉这样一个问题,而对方竟然点了点头,这使得马丁既吃惊又佩服。

“我和许多吉普赛人打过交道,她们天生都有种狂野的气质。”然后他又用目光审视着马丁,“吉普赛人敢于追求爱情,但是如果她们第一眼对不上的话,之后再如何献殷勤也无法打动她们的。被吉普赛女人爱上的男人是幸福的,因为她们愿意为男人付出一切;但是,如果她们发现男人背叛了,她们甚至会亲手杀死自己曾经最爱的人。”

马丁打了个寒颤,用敬佩的目光重新打量着文森特,好像是头次认清了这个人似得。

(柒)

马丁向梅丽简要叙述完了昨天的所见所闻,文森特刚上完厕所,回到客厅。

“梅丽太太,你家厕所用的是化粪池?”

“是的,布洛特林这边家家户户都使用化粪池。如果用传统的蓄水便池的话,太容易冻住了。”

“原来这样啊。麻烦把您丈夫的电话本给我看看。”

不一会儿,文森特拿到了桑克的电话本,上面只有寥寥不到十人的电话号码。其中一个电话号码吸引了他,上面写着通讯人是卡门。《卡门》是法国作家梅里美的小说,其女主人公就是一位叫卡门的吉普赛女子,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

他用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桑克太太,我说了,没事不要打我电话。有需要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文森特在等对方继续说下去,但对方显然起了疑心,“喂,有人在吗?”

“嗯。你认识桑克太太吗?”他看了近处的梅丽一眼,对方显得异常紧张。

对方迟疑了两秒,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嗯,我和桑克一家是朋友,那你是?”

“我是来自圣保罗的警探,麻烦告诉我下你的住址,希望你能为桑克失踪的事提供些线索。”

“什么?那家伙失踪了吗?”文森特无法判断对方的语气是假装还是真实的。

“是的,你能告诉我家庭住址吗?”

但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了,文森特再次拨通时,那头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文森特转向梅丽,“太太,您认识这个人吗?”

梅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和我丈夫通过电话,桑克好像受到了这个人的勒索。”

“那你上次怎么不说啊?!”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听他的语气,他好像认识你啊。你知道他的地址吗?”

梅丽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你丈夫是因为什么而受到勒索?”

梅丽再次摇了摇头。

“好吧,马丁,等下我需要你帮忙打通电话。记住,你要装作推销人员什么的,总之,一定要尽量延长通话时间。这样我就能搞定他了。”

文森特再次返回时,手里提着那个背包,他从里面拿出一个装置,马丁恍然大悟,“GPS?”

“是的。打电话吧。”

“喂,什么事?”那头传来沙哑的男音。

“您好,先生。……”

一分钟后,文森特成功定位到了对方的地址。

(捌)

门打开的瞬间,男子一脸惊惧,慌忙想把门合上,但被马丁用手挡住了。

“我是警察!配合点!”

“老子要告你私闯民宅!”男子显然不想束手就擒。

“马丁,怎么了,这家伙还不见客?”刚从车门钻出来文森特大步走上前来,马丁点了点头。

“我数到一,你就让开!三、二、一!”瞬间,马丁闪到一边,文森特像头牛一样的冲上去对准门一撞,巨大的惯性把门后的男子掀翻在地。

文森特和马丁冲了进去,男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灯光下是一张苍白的脸,文森特愣住了,这张脸之前好像见过,在苏菲老太太家外面!

但这一迟疑,男子已经站稳了,他拿起早已藏在身边木架子上的来福枪,对着两人,“妈的,再过来一步,老子就跟你们拼了!”

马丁大喊,“放下武器!”

“不,你们放下!”

文森特示意马丁退后,自己却继续往前挪动;“哦,你打算袭警吗?要知道袭警的话,警察可以开枪反击的。你觉得你划枪的动作比我们两个训练有素的警察都快?对了,你的枪开了保险吗?我劝你老老实实放下吧,上次我就用一杆你手中这样的来福枪打死过两个悍匪。”

文森特已经挪到了男子面前,对方握着枪的手颤抖着。文森特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意图,拼命扣动扳机,但已经晚了,文森特左手握住了枪,枪口被扭向天花板,“砰!”的一声,在天花板上打出了一个黑洞。随着枪响,文森特一记右钩拳,将男子打得酿酿跄跄地退后。

文森特把枪抢夺了过来,扔给马丁,一把钳住男子,把他按在木架上。

“你到底是谁?”

“我叫阿肯,是名合法公民啊!”

“哼,你为什么勒索桑克家?”

“什么桑克?我压根就不认识。啊!”阿肯突然痛得大喊,文森特用劲把他的手一压。

“松开些,有话好好说。”

但文森特继续加大力度,“快说!你发现了关于桑克家的什么?为何要勒索他们?”

“桑克在外面有个情妇,我拿这事勒索过他,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你知道哪个情妇是谁么?”

“好像是个吉普赛女郎。”

“放屁!”马丁在后面不相信地大声质疑。

“你这些消息是不是从苏菲老太太那儿偷听到的。”

“嗯,是的。”

“你为何在老太太家附近逗留?”

“我是她的外甥。”

“哼,如果老太太知道有这么个人渣外甥恐怕要伤心死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求求你放过我吧。”阿肯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等你醒过来带着之前勒索的钱去梅丽太太家道歉,听清楚没?”

“我不明白醒过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文森特给了阿肯脑袋一记重击,对方晕了过去。

(玖)

“马丁,快点上车。”文森特几乎是冲向了车子。

几分钟后,车子疾速开上了公路。

“你这么急是要赶往吉普赛女郎家?”马丁问道。

“没错!”

“你疯了吗?难道你打算听信一个社会人渣的话?!”

“马丁,你醒醒吧,别跟我说你这么快爱上了一个杀人凶手?”

马丁一时语塞,迟疑半天问道,“凭什么肯定她就是凶手?”

“凭我的直觉,而且我相信桑克的尸骨此时就在她家的化粪池里。”

马丁吃了一惊。“这不可能,那她需要把尸体一块块……”,马丁欲言又止了,大概是觉得内容太恶心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让我进去啊!”

“马丁你什么时候变成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了?”

“无论如何,在你的猜测证实之前,我不会让你像闯进阿肯家一样破门而入的!”

“好吧,听你的!我现在就申请搜捕令!记得上次我们吵架后发生了什么,车子没油了。我可不想被这耽误。”文森特边驾驶,边用另一只手拨通了电话。

(拾)

“没有搜捕令,就休想搜查我家!”朱莉生气地说。

“好吧,我们就在这门口等着,反正最多再过一个小时,搜捕令就会送到了。”文森特回答道。

“朱莉,让我们进去坐回吧。”马丁请求。

吉普赛女郎白了他一眼,放两人进去了。

客厅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地飞速转动着,气氛异常尴尬。

“喝点酒吗?”朱莉提议道。

“不用,别想灌醉我们!”尽管文森特拒绝,但朱莉已经起身去了厨房,文森特起身跟了上去。他从后背盯着朱莉的从柜子里取出一瓶波旁酒和三只杯子,刀子和叉子挂在洗碗池旁边,位置远离着酒柜。

朱莉转身走出来,经过站在厨房门口的文森特身旁时,揶揄似地说:“你是个谨慎的人,只不过把这种品格用错了地方。”

坐回餐桌前,朱莉倒了三杯。文森特没有去碰,用眼神示意马丁不要喝。马丁犹豫着。

“担心我会下毒?两位大老爷们这么小心翼翼?”朱莉将自己那杯喝尽,又从酒瓶里倒了第二杯。

马丁见状,也兀自喝了。文森特还是坚定地不去拿酒杯。

“我出去走走,这屋里闷得发慌。”

“说明你心里有鬼。”文森特冷冷地说,马丁朝他投来责备的目光。

朱莉已经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文森特突然灵机一动,“马丁,你去跟着。”

马丁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跟了上去。

文森特等两人消失在门框外以后,起身蹑手蹑脚地像里屋走去,他很快找到了厕所。掀开帘子,一股腐臭扑鼻而来,化粪池就在眼前,旁边还放了一袋子生石灰。

他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防护服,迅速穿上,用螺丝刀把池子上面盖子的四角全部松开,卸下了盖子,看着下面泛着黑油油的光,他屏住呼吸蹲了下去。

尽管之前肯定放过了生石灰,下去时,水温还是接近零摄氏度,隔着防护服,文森特仍能感觉到每个细胞仿佛都受到了刺激。他在里面随意搅弄着,恶臭透过防护服钻进了鼻孔,钻到了体内,他强忍住恶心感……终于,他摸到了一个头盖骨似的东西,拿到粪水上仔细端详,由于严冬的缘故,头盖骨只是腐蚀了大半,剩余的一半上还依稀可以看到皮肉和钝器击打过的痕迹。

一股兴奋像电流般流过了他全身,他爬出粪池,脱下防护服,有了这个,只要拿回去给法医做DNA鉴定,案子就水落石出了。

“马丁!马丁!”他边往外走,边兴奋地大喊,“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他的声音在空空如也的客厅里回荡,被窗外的风声吞没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掏出了手枪,三步并做两步走向门,一把打开,马丁正躺在雪地上。

“马丁!”他半跪在尸体前,已经没有了呼吸。尸体没有被任何工具击打过的痕迹,但是鼻孔和嘴里正往外滴着浑浊的黑血,每滴到雪地上,立刻划开了,重新结成了雪。毒药是事先洒在酒杯里的!

“婊子!滚出来,我要宰了你!”他发疯似地大吼着,高举着枪往外走。

突然,他脑后受到一记重击,眼冒金星,在光滑的雪地上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往前摔倒了下去,手枪也脱手而出,顺着光滑的冰面滑倒了几米外。

复仇的意识立刻使他做出了反应,他抱住脑袋,在地上翻了个滚,果然朱莉的第二记重击没有打准,文森特感觉半个手背被钝器砸得淤青。

不会有第三次了,他猛地在朱莉抡起时握住了钝器,不,是冻羊腿!

文森特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着,那夜羊肉汤的膻气混杂着化粪池里的恶臭一起苏醒了过来,从他的胃里往上涌,涌上鼻子和嘴巴,他再也忍不住地呕了起来。

朱莉见状愣了一下,发现对方的手松开了,于是再次抡起,一下、两下、……

(壹拾壹)

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一束阳光倾泻而下,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文森特努力让眼睛适应光亮,头部还隐约传来阵痛,他努力回忆着,画面像放电影似得一帧帧闪回。

他和马丁来到梅丽家,感觉对方在隐瞒什么,后来发现她似乎认识一个叫阿肯的混混;从苏菲得知桑克已经厌倦了妻子,后来对阿肯逼供,发现桑克有个情妇,就是那个吉普赛女郎,后来在她家发现了头骨,还被她用冻硬的羊腿袭击了,而且马丁……

他立刻完全清醒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按响了电铃。

进门的不是护士,而是警员强尼。

“你醒过来了?我很抱歉自己来晚了,你的搭档……”

但文森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不想听到那类字眼,“我知道,法医鉴定出结果了吗?”

强尼咽了口水,迟疑着说,“结果出来了,和桑克的不匹配。”

文森特猛地用双手抓住强尼的衣领,又迅速放掉。他坐着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是你救了我?”强尼点点头。

“吉普赛人呢?”

“我没关警笛,她大概听到就跑了。”

强尼还想道歉,文森特阻止了他。

“总之,谢谢你救了我。”他扶着床板起身。

“你要去哪?你还没完全恢复啊!”

“别挡我!”他已经穿好衣服,朝着门外走去。

“至少让我陪同一起去吧。”

“不需要。”不需要再多一个马丁,出门时他冷冷地想。

(壹拾贰)

文森特跨入圣保罗警局时,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在众目睽睽下,他打包好了行李:两把手枪、足够的子弹和那个装满各式装备的背包。

他把车子开到加油站装满了汽油,这一次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了。

车子一开出圣保罗,转弯驶上公路后,他就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飞速跑了起来。

梅丽开门时,似乎对他这么快再次出现感到惊讶。

“我听说你受伤了。”穿过走廊时,梅丽关切地说。

文森特耸耸肩,“太太,有些事情我要郑重告诉你,吉普赛女郎确实杀了人,但她并不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希望你这次如实把隐瞒的情况告诉我!”

“我没有……”她支吾着。

“警员马丁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了。”

“什么?”梅丽的目光与他相遇了,然后她惭愧地低下了头。

“梅丽,现在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能让马丁不明不白地死去。你是怎么认识阿肯的,就是电话本上的卡门。”

梅丽呜咽地哭起来,文森特默默地盯着她,等她平静下来。

“梅丽,直视我的眼睛,告诉我真相!”

梅丽终于抬起头来,和文森特对视。

“不久前,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没有注明地址和寄件人,只有收件人,正是我的名字。当时桑克也没在家,我打开发现是一封恐吓信,信上说我丈夫桑克杀了人,还寄来了死者的图片,我又惊又怕。突然,想起不到半月前,我丈夫也收到了类似的信件,当时,我拿给他拆开后,他脸色煞白。我好奇地问他信中的内容,他却不由分说地丢进了壁炉。那天,等他回来以后,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他显得很生气,他跟我说这是赤裸裸的谎言和诬陷,让我相信他,然后就冲出门去了。我问他去哪,他说去苏菲家。等我追到门外,他的车子已经启动了。起初我不敢报警,担心桑克真的杀了人,但两天后他还没回来,我担心他出事了,就报警了。”

文森特点了点头,“梅丽,给我看下那张照片吧。”

照片上的死者半裸着躺在地上,显然没有防备,眼角处布满了血污,文森特想起了冻羊腿,胃里又一阵恶心。死者有几分眼熟,但文森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如果你上次就说出这些的话,情况也许会好些。”

“真的对不起,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吉米,不要让孩子产生心理阴影。”

“好的。”文森特撇下梅丽,走出门去。

他发现雪地里有双眼睛似乎在盯着自己,但走近一看却什么都没发现。他想起来之前在苏菲门口草丛看到的那张苍白的脸,后来发现是桑克……

(壹拾叁)

车子飞速地开往阿肯家,他的大脑和车轮一样飞速地运转着。

事情已经开始明朗了,就差几块碎片需要去填补。

阿肯发现了桑克和吉普赛情妇的秘密之后,以此作为威胁。但桑克为何第一反应说是去找苏菲呢?苏菲和阿肯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次,他故意在阿肯家不远处先停下来,然后拿着手枪,静悄悄地走到公寓前。时已黄昏,余晖下的大门在雪地上拖着长长的阴影。

门开了,但阿肯显然早有防备,凶恶地晃着手中的左轮手枪。

“我就知道是你大驾光临。”

文森特冷笑,嘴角上扬的瞬间,“砰”的一声!

“我的上帝!搞什么鬼!”阿肯的左轮手枪掉到了雪地上,刚刚持枪的手此刻浸满了鲜血,刚刚那发子弹不偏不倚地打穿了他的手背。

文森特拾起地上的左轮,欣赏着阿肯痛苦的哀嚎,“你这人渣怎么可能信奉上帝?难道你不应该说‘我的路西法’吗?”

“操!你是警察啊!怎么可以乱开枪!”

“上次就没让你长够记性!不如你擦了恶心的鼻涕,咱们进屋一起喝杯白兰地?”

到了客厅里面,文森特用命令式的语气说:“坐下!”

他高举左轮手枪,“玩过俄罗斯转盘吗?”

“什么?拉斯维加斯赌场的玩意?”

“不,看着!”他打开左轮的弹夹,把里面的子弹全部倒了出来。“这里有六发子弹。等下,我只放进去一发。你会告诉我事实吧。如果我发现你和上次一样说谎,我就扣动扳机了。”

“什么!这算什么!”

“你这人渣害死了马丁,没有资格和我理论!”他扣动了扳机,弹夹旋转了一下,那枚子弹没有发射出来。

“我的上帝!”阿肯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想再试一次?”

“不,我说!我说!”

“你是怎么威胁到桑克的?”

“苏菲告诉我他有个情人,她有段时间好像一直在跟踪桑克。苏菲让我扮作坏人去勒索桑克,我向他索取了十万美元。”

“桑克给了没?”

“他一时拿不出这笔钱,就跑来问苏菲要。她俩是同事,而且以前好像有过交情。”

“所以正合你意,‘好心’的苏菲把钱借给了桑克,然后又回到了自己外甥手中。”

“是的,那头蠢驴居然没发现”,但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用错词了,文森特再次扣动了扳机,阿肯吓得瑟缩着抱紧脑袋,语气变得急促。

“后来苏菲要他还钱,他肯定是拿不出来的。苏菲就要他帮忙杀一个人,就当抵债。桑克真就照做了,苏菲又偷偷怂恿我再次以此事勒索他。我发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而且都是真话!”

“没有漏掉什么?”

阿肯迟疑着,眼神像老鼠遇到猫似的向外突出。

“好吧。”文森特再次扣动扳机。

阿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桑克也许怀疑了,那天晚上他破门而入,我正好在苏菲家,他那样子就像是要杀人。我本来只想拿枪威胁下他,没想到走火了!我发誓,那是正当防卫!”

“那尸体呢?”

“我们开着他那辆奔驰把他的尸体运到了湖面上,湖面上冰层很厚,但你知道苏菲是研究化工的。她把带来的一种液体洒在冰面上,上面立刻出现了个窟窿,正好可以把一具尸体投下去。”

“然后,你们故意把车子停在了离吉普赛女郎家附近几公里外?”

阿肯点点头。

“算你走运,把双手伸出来。”

“你要干嘛?”但他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顺从地伸出了双手。

文森特把左轮随手放到一边,从包里取出一副手铐,把阿肯未受伤的那只手铐在水管上。

然后,他转身出去。

“别啊!你不可以把我丢在这里!”身后传来阿肯的嚎叫。

(壹拾肆)

现在,只要再弄清楚最后一个问题了。

苏菲再次见到文森特时,不情愿地让他进门了。

“警探,我知道的上次全说了。你从我这打探不出任何其他的了。”

“苏菲,我已经从你外甥那得知了一切,我劝你接下来老实配合。”

苏菲的瞳孔有那么一瞬放大,又迅速缩回正常。

“我不知道我的外甥和你说了什么。”

“你不信也罢,我可以证明给你。你的外甥说你们合谋敲诈了桑克,然后又逼他杀人。但你们没有就此罢手,再次勒索他。桑克察觉到了,后来……”

“什么?那个自私鬼全告诉你了!”

“闭嘴!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你为何疯狂地仇恨桑克?”

苏菲喃喃地说:“桑克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年我提拔了他,资助了他,让这个穷小子成为我的合伙人!但他却抛下我……”

她很快发觉说错话了,桑克追问。

“抛弃是什么意思?你和桑克以前是情人?”

老太太脸上出现了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念旧还是愠怒。

“这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抛下我去和梅丽那个女人结婚!”

这老家伙估计是用金钱做砝码。文森特心想。

“那你让桑克杀的是谁?”

“阿肯着狗东西真是忘恩负义啊!”苏菲脸上的表情已经涨成了猪肝的眼色。

“是啊,你外甥全说了。”看着苏菲那张脸,文森特突然猜到了接下去的内容。

“他压根不是我外甥!我看错他了,这个小白脸原来也是条白眼狼!”她突然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文森特看到那张爬满皱纹的脸正在痛苦地扭曲着。

“我让她杀了我的外甥!因为我没有儿女,死后就要把全部家产给一个没亲没故的人!我要把所有财产全部留给亲爱的阿肯!哈哈哈!”

看着老太太近乎癫狂的状态,文森特竟然心生怜悯。

“你后悔了吗?”

“哈哈哈,你问我后悔吗?我后悔没有杀死阿肯!”

听到这句话,文森特的心跳陡然加速。“老太太,你冷静下!现在我要你安静地待在这里别动!这给你!”他把备用手枪塞到苏菲手里,对方已经从椅子上滑到了地板上。

文森特冲出门去,身后老太太还在疯狂地大笑。

(壹拾伍)

他启动车子的同时,拨打了警局电话,“我是警探文森特,立刻请求支援。”他把苏菲和阿肯的地址都报给了对方。对方莫名其妙地嘀咕了句,“奇怪,这个地址不是之前有人报警提到了?”

文森特把油门踩到底,车子飞也似地驶向阿肯家。

他冲了进去,阿肯瘫倒在墙角,一只手无力地挂在水管上。额头上一个明显的弹孔,眼里布满了惊惧的血丝。已经断气了,左轮手枪也不见了!

前面在梅丽家看到的是吉普赛女郎,她肯定是一路跟踪过来报仇了!

他又冲到门外,夜晚寒气沁人,白茫茫的雪地上树立着成排的冬青木。

“不许动,文森特,你已经被包围了!”

“什么?”他迷茫地看到强尼和其他几个警员的面孔从黑暗中浮现。

“法医已经鉴定了作案的左轮手枪,上面全是你的指纹!”

“误会啊!那个吉普赛婊子栽赃于我!”

“别挣扎了,证据确凿,老老实实和我们回警局吧。”

“苏菲可以为我作证,你们快去救她!”

(壹拾陆)

“我很抱歉,苏菲被诊断是精神病,她说的话无法作为证词。”

文森特听到这个噩耗,感觉希望破灭了,苏菲老太太估计那时受了太多刺激所以疯了。

“文森特,外面有人来看望你了。”

他立刻起身出去,此刻他急切需要摆脱强尼。

隔着接见室的玻璃,他和梅丽同时拿起了话筒。

“文森特,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打算如实告诉警局桑克杀人的事,也许对你会有些帮助。”

“不必了,说了也作用不大,我无法逃脱被强加的罪名了。不要告诉他们,更不要让你的儿子知道。你丈夫的凶手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可以安心永眠了。”

梅丽的眼里噙满泪花,“文森特,你真是个好人,愿主保佑您吧!”

万能的主啊!你真的存在吗?如果真的存在,为何总是亏待好人?

文森特立刻转过身,心中苦涩地想。他不想让梅丽看到他落寞的表情。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