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吐温在《赤道漫游记》里写过这样一句话,“有人说上帝创造天堂之前先创造了毛里求斯,而那个天堂其实是依照毛里求斯创造出来的。”
(一)
一天,一个在毛里求斯大学孔子学院教学的中国男孩手里握着几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收件人地址一栏都是中国。原来,明信片是男孩寄给远在故土的亲友的。男孩离开中国已经快一年了,可是他总有这样的错觉,仿佛昨天才走进这个美丽而神秘的国度。无疑,男孩享受着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天,于是,他决定用这一张张明信片把自己在异乡的快乐与相隔数千公里的亲友分享。
前一天,男孩到邮局精心挑选了几张独具毛里求斯风情的明信片。本来,他打算在邮局写完它们,然后尽快寄给亲友。可是,在落笔之前,他犹豫了。他想,“既然我希望每一个收到明信片的人都能感受到我的快乐,我怎么能如此敷衍呢?”想到这,男孩起身出了邮局。
那晚,男孩打开台灯,随后拿起第一张明信片,他心里想着即将收到这张明信片的那个人的样子。
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小的时候,他们拿着爷爷给他们做的弹弓,在林间肆意的追逐打闹;上小学时,他们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奔跑在那一条弯弯扭扭的小路上;上了初中,他们常常假装不经意的经过隔壁班门口,然后悄悄偷看那个漂亮的女生;到了高中,他们约定一起努力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那年高考,他们都考了不错的成绩,只不过直到他们收到的通知书才发现,原来他们理想中的两所学校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想这些的时候,男孩脸上是满满的笑容。他在想,“已经快两年没见了,不知道那小子过得怎么样。”于是,男孩开始在洁白的明信片背面写下心中想对友人说的那些话。
写完第一张明信片,男孩拿起了第二张······然后,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当男孩写完明信片的时候,已近深夜。他起身,轻轻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海风迫不及待的灌进了他的鼻腔,他使劲吸了一口气,感觉刚刚的倦意突然消失殆尽。既然没了睡意,他索性依坐在窗台上,尽情享受这美丽岛国的夜色。
没有了欢声笑语的人群,男孩仿佛听到了海浪敲击岩石的声音,海风拍打椰树叶和棕榈叶的声响,还有海鸟划破夜空的啼鸣。男孩轻轻闭上眼睛,仿佛自己置身于星斗下的宁静沙滩,他感觉清凉的海水逗弄着他光着的双脚。
突然,窗外树林里传来几声怪叫。男孩睁大眼睛想看看是什么。可是,因为光线太暗,他只看见有一团小黑影“嗖”的闪进了灌木丛里。男孩一下子来了兴致,他在想那团黑影会不会是渡渡鸟。虽然学者已证实早在1662年,渡渡鸟已经灭绝,可是,对它们,男孩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愫。
第一次在毛里求斯自然史博物馆见到渡渡鸟的图片,男孩误以为它们就是皮克斯动画《暴力云和送子鹳》里可怜又善良的白鹳。记得看这部短片是在大二的影视鉴赏课上,刚开始因为送子鹳被暴力云各种虐逗得大伙捧腹大笑。最后,鹳不计前嫌,不仅感动了暴力云,也感动了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送子鹳那副疲惫却真挚的表情印在了男孩的脑海里,而渡渡鸟也有着同样的表情。后来仔细看过介绍,男孩才遗憾的发现自己弄错了。
想到这,男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是该睡觉了。
清晨,毛里求斯恢复了它的生机与活力。男孩起床以后,拿起桌上那一叠写好的明信片向街道飞奔而去。在男孩住的公寓的那个街角有一个红色滚圆的邮筒。每次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男孩总会猜想,邮筒圆滚滚的大肚子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信件。后来,他遇到过来取邮件的邮递员。他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邮递员打开邮筒,然后把信件一股脑倒进了白色的布袋里,布袋立马也变得大腹便便了。男孩惊讶于竟然还有那么多的人在写信。
鉴于之前的观察,男孩知道了邮递员每天早上9点会到达这一街区取信。他要赶在他们之前把这些明信片投进邮箱。
男孩气喘吁吁地站在邮筒前,然后抽出一张明信片,小心翼翼地塞进邮筒那细长的嘴巴里。一声“安全着陆”的轻响之后,男孩开始塞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塞完最后一张明信片,男孩看到邮车正好从远处驶来。他跑到街对面,等着他们的到来。
当看着胖乎乎的邮递员扎好布袋口,慢慢开动邮车之后,男孩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他在想,亲友们收到明信片时脸上一定是惊讶而喜悦的表情。
(二)
那个一脸温和的胖邮差把邮车缓缓驶进邮局。听到车声,几个穿着制服的邮递员走了出来。胖邮差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他们也以岛国人民特有的热烈方式回应着他。
打开邮车车厢,他们把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往邮局仓库搬。仓库里已堆了很多这样的布袋。看着这些布袋,胖邮差很是快乐。因为今天剩下的就是他最喜欢的工作——把邮件按收件地址分类。很多人觉得这种工作即繁琐又无聊,可是,信件上的姓名、地址甚至字迹却能给胖邮差带来无限的乐趣。
例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海莲·汉芙的小说《查令十字街84号》的影响,这五年来,胖邮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一封寄往英国伦敦查令十字街84号的信。信封是手写的,字迹秀丽而工整,胖邮差认为这样的字迹必定出自一位优雅而有学识是女性之手。每次看到她的信件,胖邮差总会有与故友重逢的亲切感。
“今天会遇到些什么有趣的信件呢?”边想着,胖邮差边开始整理信件。
下午三点一刻,分类工作已接近尾声。这时,胖邮差打开最后一个布袋,他把袋子里的信件倒在面前的工作台上。在这一堆信件里,他很快就发现了夹在其中的那些明信片。明信片上的汉字让他格外开心,因为几年前他结识了一位来自中国的学生。游客租住在胖邮差的公寓阁楼里,在相处的半年时间里,游客教会了他一些常见的汉字和口语。看着这一张张的明信片,胖邮差不由想起了已回到中国的游客。
有人喊胖邮差的名字让他去接电话。他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愣了几秒才急匆匆向值班室跑去。拿起电话,他发现左手还拿着那扎明信片。
电话是邻居打来的,听到胖邮差的声音,邻居立马兴奋地对他说,“哦,上帝啊!你快到医院去,简(胖邮差的妻子)马上就要生了······我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胖邮差足足愣了有一分钟,直到邻居用她那尖利的嗓音向他吼到,“哦,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傻愣着了!你再不快点就会错过孩子的降临了!”胖邮差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明信片散落在了一地。挂上电话,他仓促的捡起地上的明信片,然后急匆匆冲回仓库。他向遇到的每一个人高声宣布自己马上要当爸爸的消息,仓库也因此变得热闹非凡。放下明信片后,胖邮差在大伙的祝福声中匆匆离开了邮局。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值班室那个笨重的铁柜下面还躺着一张明信片,地址一栏上写着中国,而收件人的名字是杨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