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垂峭崖,岸树簇黄花。
野渡蓑翁立,清溪戏白鸭。
那年我大概七岁,最小的妹妹还是个婴儿,我们随着母亲要去舅舅家做客,来接我们的是刚步入青年行列的表哥一一舅舅的大儿子奇子。从我们村到舅舅家所在的茶源村,要走二十里山路,母亲抱着妹妹,表哥挑着行李,有时还要背我,辛苦可想而知。
我们一路走走歇歇,也不知走了多久,大概是距离茶源村不远了吧,母亲突然对我说:“看,你舅舅在下面!”我顺着母亲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山路的一边是溪岸,有一条斜斜的石径通向古渡口。舅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一根细长竹竿,正在那里放鸭子。表哥放下行李,手拢成喇叭状朝着舅舅的方向呼喊,舅舅抬头看见了我们,也朝着我们挥手。表哥抱过妹妹,母亲牵着我,我们沿着石级慢慢往下走。石径边植物葳蕤,不时有藤蔓挡住去路。大概前一天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气息。
到了古渡口,母亲和舅舅说着话,我则四处张望。古渡口上没有船只(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个被废弃的渡口),溪面不很宽,溪水很清澈,岸上的植被把整条溪都染绿了。我看到了好多鸭子,水面上白花花的一片,有的在游动,有的在水中觅食;岸边黛色岩石上还卧着几只。往高处看,有一丛花吸引了我的目光,那花开在溪岸半中间的崖壁上,紫中带白,一大丛,像是一片紫色的云。母亲说那是杜鹃花。这之前我只见过鲜红的杜鹃花,紫色的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很想拥有一枝这么美丽的花朵,舅舅的长竹竿是够得上的,身手敏捷的表哥攀着崖壁上的野藤也是摘得到的。
舅舅和表哥有没有把花摘给我,见到舅舅后彼此说了些什么,山路走了多久,妹妹一路上有没有哭过,我们是什么时候到舅舅家的,一向热情的舅妈是如何迎接我们的,这些我全然没有了印象。但是那个湿漉漉的古渡头,峭崖上的紫色杜鹃花,空气中弥漫着的花香,在清清溪水中悠游的白鸭群,这些景物所构成的画面,好似一幅水粉画,在不知不觉中已藏在了记忆深处。
长大后,我曾到外地求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工作了几年后又再次离开。从九九年到现在,我离开故乡整整二十年了。不论是在求学的时候,还是离开家乡的这些年,每次思乡了,七岁那年在古渡口经历的这一幕,便如同电影般,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放映。
“所恋的在那里,那里就是故乡”,这是叶圣陶老先生在《藕与莼菜》中说过的话,尽管茶源村不是我的故乡,但我所恋的古渡口在那里,那里便也成了我的故乡了。
难忘古渡口,仅仅是因为思念故乡吗?答案是否定的。我怀恋的除了故乡,还有那如梦幻、如歌诗般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