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許澤
(1)
贺兰，我好看吗？快说，我好不好看……她雀跃着来到我的身旁，那大眼睛水汪汪的，眉毛才撩人呢，弯弯的如柳叶……肉嘟嘟的娃娃脸……快说快说啊，清清头带着小野花编制的花环，手扶着头上的花环围着我转着圈圈……我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竹编……看着雀跃的她……清清十五岁了，我们认识了两年，我十七岁。
贺兰，我长大了你就娶我吧，我们结婚，像方玮哥哥和英子姐一样……
贺兰，贺兰……屋里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我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筐，快步走到屋里，火炕上父亲一只手强撑着身体俯卧在炕上……爸，你又咳了，我给你拿水，贺兰啊，谁在外面吵闹呢？没谁，是清清。爸想和你说个事儿，前几天村头的张妈来找我，说是想给你说门亲事，你妈走的早，我这身体又这个样子，我怕……
爸，我……
我回头，清清就站在门口，手里紧紧的攥着花环，好像使出了全身力气……
爸，我先出去了，筐还没编完呢，晚上就来收货了。
身后是父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贺兰，你不可以去喜欢别人……不可以……
……
猜猜我是谁？你是清清，我一猜就是你，我都闻到你手上有柳条的味道了，接着清清是咯咯笑声……
十五岁那年……
我要回家……救命……接着撕心裂肺惊恐交加的哭声……有人吗……接着又是喘息不匀的哭声……
生在山里，妈过世的早，竹编是祖传的手艺，村前的深山里的柳条竹编最好，爸扭伤了脚我也是第一次上这山，深山枝繁叶茂，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我虽是男人也是心生恐惧。
哭声时隐时现，这林子里怎么会有哭声……我还是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有人吗？接着，又是哭声……隐约柳条在动，不知是什么在发光，微弱的红光在眼前稍瞬即逝，我慢慢靠前，一个头发凌乱的小女孩儿，抽噎着，刘海随着泪水贴在脸颊上，眼角挂着泪痕，额头粘着一块血迹……含着泪的大眼睛很明亮……颈上一圆型玉坠，那玉坠瞬间闪了一下微弱的红光，便没有了光泽……
你怎么再这儿？你叫什么？……追兔子……清清，哇的一声她又哭了起来……我把一根长长的柳条丢给她，清清身后就是村里人说的断魂崖，爸说过村子里的张疯子就是在这里掉下去的摔死了，让我不要到这附近来，不吉利。
天色慢慢变的灰暗，我拒绝牵清清的手，妈在世时说，男人不能轻易碰女人，要负责任。她牵着我的衣脚，紧紧的跟在身后。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有走出林子。天完全黑了，我们迷了路。
秋天的林子，夜深露重，清清伤了脚，实在走不动了。我打了一片苇草，我们并肩坐着……清清眨着大眼睛看我，我不说话……
你叫什么？我不做声，我不知道该和女孩子怎么聊天，妈死的早，家里就我和爸，很多年没有女人……你叫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叫清清，清水的清……穆清清，一个晚上我一句话也没说……可能是累了，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挪动了一下身体，坐的太久了，想动动，发现清清的手还牵着我的衣脚……
贺兰……贺兰……我被忽远忽近的喊声叫醒……低头看到旁边的清清蜷缩着身体还在睡着，手还牵着我的衣脚……没有惊恐的清清，眉目清秀，沾着灰尘的脸颊轮廓清晰……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一个女孩子，她很漂亮……贺兰……我晃过神来，我在这儿……爸，我在这儿……我听到了爸的声音，火把的光越来越进……
你叫贺兰……嗯……是……贺兰雪……
(2)
贺兰，别告诉我妈我在你家……
清清气喘吁吁的从我面前跑过，哐当一声关门声，我手握着竹编还在愣神……她的风风火火我好像已经习惯了……
贺兰，清清在你家没？没……没有……这丫头真是气死我了，昨晚说好了今天和临村的福旺相亲，今一大早饭没吃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总是疯跑……清清妈转身向村口走去……
相亲？
我才不去呢，我才十五岁，我不要相亲，愿意去你去……你怎么和你妈说话呢？这个不懂事儿的丫头……村里哪个姑娘不是你这个年龄相亲的，又没说让你现在结婚……福旺他老实敦厚，听说他爸前几天刚买的农用车……这条件哪儿找去……那我也不去，我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妈都应了人家……把玉坠带好，算命的说了，那玉坠就是你的命运……会让你嫁个好人家……
门哐啷一声关上了，清清背靠着门，手握着拳头，手抚摸着颈上的玉坠……这是她第二次拒绝家里安排的相亲了……
清清我和你说，这次你要是在跑看我怎么收拾你……门外是妈妈的吼声……清清在窗台边坐下，一片干花叶掉在了手上，那是贺兰为她编制的花环，花已经枯萎了，她舍不得丢……
远远的，落日余晖里那肩膀被阳光灼的黝黑，那双手灵活的摆弄着柳条，竹筐已经有了形状，夕阳里看不清他的脸……
清清家的后院，正对着贺兰家的院子……
吃饭了，吃饭了……又趴在院墙上发呆……她爸，这孩子从后山回来就总在后院发呆，是不是招了魔障……瞎说啥，不就是去了趟后山……
吃完饭，清清又跑到后院，只有未编好的篮子趟落在院子里……她有点儿失望……
一阵冷风吹过，清清打了个寒战，都怪那兔子，害的自己在这里受冻……手里的衣脚全是褶皱，他把头埋在膝盖上的臂弯里，月光下隐约露出半张脸，轮廓清晰，浓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这睫毛该是女孩子长的，确生在了他的脸上，手臂有一点被擦伤……贺兰，他叫贺兰雪……
她把那衣脚又紧紧的攥在手里……安心的睡去……
（3）
给你，自家田里摘的黄瓜，顶花带刺的……闻声抬头，是清清，这几年里第一个进这个院子的女人……我不要，你拿回去吧，家里有……我低下头，她的鞋上满是泥土，还没干，有的黏在鞋底，有的渐在鞋面上……昨夜刚下了一场雨……黄瓜该是新摘的。
那天在林子里，谢谢你……
我抬头看她，她腼腆的笑，雀跃都在脸上，颊上一点绯红，那玉坠掉落在衣服外面，我忙低下头，心里莫名的悸动，微微的那一瞬，那玉坠好像有吸引力……总是想多看她一眼，用村里人的话说，清清生的俊俏……她家就在我家的前院，我在院子里刚好可以看到她家的后院。
放那儿了，筐我过几日再来取……清清慌着跑开了……那筐还在地上摇晃，她是走的多急，我不禁在心里想起了她脸颊绯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