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员工大会，我跟同事同坐一张椅子在倒数第二排心不在焉听着上台发言的部门主管汇报工作。入职第三周参加的第三次员工大会，第一次在大会堂里占到了一个座位，我心情愉悦地躲在同事背后玩手机。主持人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女人，在台上一遍又一遍提醒后排的同事不要玩手机，并威胁说下周的员工大会要请玩手机的同事上台分享，神色严肃。我稍稍有点不耐烦，在所有同事面前检讨自己在员工大会上玩手机的错误行为未免小题大做，但每次员工大会上都有人在认真的做检讨——我没有为客人做好服务，我要深刻检讨，每次检讨的主题都大同小异。我虽只参加过三次员工大会，但也大约知道了员工大会上的检讨有种作秀的成分，过于形式主义，主要的矛盾、重大的问题永远不会被拿来做检讨。大家对一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细枝末节有着过分的执着，并把这些细碎的小事当成典型做成范例将之公之于众并摆出一副坚决接受处罚的忏悔神情。我冷笑着他们虚假的认真，继续玩手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人会去在意你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也没有人会从你检讨中学到任何东西，当检讨的内容只是个人能力问题时，检讨就变成了强人所难——当众承认自己能力有限究竟能有什么好处呢，除了挫伤自尊还能得到什么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我们无法从别人的错误中获得成长，很多事情自己不曾经历也无从谈起理解和改进。
当主持人第三次提醒不要再玩手机的时候，我感到几分无趣。认真听讲是对我的要求但并不能强制执行，我为什么要听一些对我毫无益处的废话呢？会堂里的气氛稍微有些紧张，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台上的人作着秀，台下的人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大约是主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让我觉得空气有些嘈杂。我不喜欢听别人的指挥就连善意的指导有的时候也不想接受，每当有人神色严肃地指出存在的某个问题时，我总能敏感地捕捉到突然的静默跟不动声色的反抗，战争总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激烈进行着。主持人第三次提醒不要玩手机之后，众人的浮躁变得明显起来，快点结束吧，我有些不悦地想。
会议仍在继续，主持人神色严肃地威胁玩手机的同事之后，说徐董今天在总部，接下来徐董要跟大家分享。
公司的创始人徐董推开会堂的门走了进来，一个面容和善的小个子男人，本人跟企业微信上董事长分享按钮键上董事长的半身照没太大区别，一个很斯文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就像公交车上碰见的和善的大叔一样毫无威慑力。我看着这个身价百万的人，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或许我应该表现出一副见到大人物的兴奋模样，那样似乎更科学也更合理——有幸见到最高领导层并聆听其发言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大概。
大约是领导人的气魄在作祟，会堂里的气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浮躁的空气分子飘到了万里之外。会堂顶部一直在嗡嗡运转的机器毫无预兆地停止了工作，唯一的杂音消失了，安静的密度保持在稳定水平，那个男人的声音如同钢琴奏出的音乐，在安静之中流淌。我听着他说话，心平气和。仲夏的蝉在枝头鸣叫，蝉声透过礼堂开了一条缝的窗子、通过厚厚墙、透过禁闭的房门渗进屋内。一场安静结束的会议。原来听最高领导人讲话是一件非常安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