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告别,我离职了。
快到6点时,趁领导低头一瞬间,在公司的下班潮中,我趁乱逃出。
万塘路已经进入归巢拥堵状态,一种不安出现在我的面前,像光与云影似的掠过,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随之而来的失落、烦躁、痛苦将与我同行;从这一刻起,我又重新获得了广阔与可能性。万塘路上混乱的脚手架、水坑、海鲜、缙云烧饼、酱肉味混合在一起,格外提神。
我毫不怀疑,就在万塘路上,琐事、昆虫、行人、矮墙、青烟、废弃的垃圾中有着远超我想象的美和意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就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然而,当我一旦置身事外,即将向一条路告别,方能理解无序中的和谐,多样中的统一。
我和街上匆匆行人的唯一区别在于,我现在是一个漫无目的的自由人了。我心事重重,人群也成了一种幻觉。此时此刻,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独处,只有在逐走的人群中,我才能凝视自己。在人群中沉默,不需要和任何人交流,不必听任何人说话,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移步换景,表达的准确一点,作为社会人,我们还是能够享受到冷淡的文明社会的好处。
人是悬挂在由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
在从事新媒体的时光里,无数条讯息,有用的,无用的,干燥的或者潮湿的,敏感的或者不敏感的,就像此时此刻的人流车流,从我身边穿过。有时候我惊叹、喜悦,有时候我烦闷厌倦。我知道如何写一条人们喜闻乐见的文章,粉丝和阅读量陡增,我像一株植物,深植于内容创业的土壤中,一份不安分的心灵时刻准备破土而出。我看豆瓣、看知乎,看新闻热点,也发微博、发微信、发自媒体平台。有时候,我赌气,一口气取关全部公众号,发誓找回平静,从书本和内心身处体察自我。然后在酒醒次日,又施施然重新关注。
在万塘路的小食店里,餐桌上的半瓶醋,我盯着它,透过光影的折射,它也看着我,我知道,我不过是一个浸泡在半瓶醋中晃荡着的年轻人。
在亚里士多德时代,人们把夜空中那几颗不安分的星称为“漫游者“。我四下环顾,不带目的,自由晃荡。在我修习人类学的三年里,我反而忘记人类学反复强调的“在一起”,以这种“兴之所至”的心态作为我观察世界的一种技巧,乘兴而行,兴尽而返。
现在,这种自由而晃荡的体验又重新回来了。我积攒新媒体和电商的经验;我了解文案写作,对一切实用主义和美的东西由衷的赞赏;我也是人类学的学徒。我清楚的知道与人类同情的可能性,对知识和经验的开放性保持敬重;我穿着自己做的衣服,吃着自己做的饭;我有时候彬彬有礼,也偶尔恶语相向;我有一点小肚子,它遭受埋怨也受人抚摸;我知道关于解释这个世界的无数的理论,我知道很多有的没的,今天的和昨天的,真实的和虚构的……
要生产新的意义,我暗暗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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