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那把刀，杀了他
为什么要有江湖，因为我们需要杀人立威。
1
我还没有吐完，大表叔就踢了我一脚。
“起来，你是个男人。”
我是个男人，男人又怎么了，男人就不能有恐惧吗？
我抬起头看向大表叔，他狰狞的脸上布满了愤怒，也许是我的表现太令他失望，他有了杀了我喂狗吃的心情。
他的身后，那些手下也满脸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对于我的无能，他们内心充满了嘲笑。
我想站起来，为自己争口气，但看到了大表叔手里拎着的人头。那人头滴出的血流了一地，就要流到了我的身边，他伸出的舌头红红的，他的一只耳朵已经没了，应该是刚才和大表叔一战时，被削掉了。那耳朵的位置满是血迹，有几只黑色的虫子，正顺着耳洞向里爬去，他们要吃掉里面的脑子，然后生根发芽，破茧成蝶。我知道这出自我的联想，事实是那个人头睁大眼睛看着我，他的眼角流出两行血水，滴落在他的舌头上。鼻子是完好的，但还是有几只小虫在里面爬出来。我本来还想继续想下去，可胃部汹涌的不适感又向上涌来，我“哇”的一口差些吐到大表叔身上，忙趴在地上开始呕吐。
大表叔骂了几句，狠狠的踢了我两脚。
一把片刀扔在我的面前。
“拿起那把刀，杀了他`。”
我爬了起来，看到一个人被绑在青青的树上。绿色的枝叶，满身鲜血的人，鲜明的对照，活生生的炼狱之作。
我拿起了刀，哆哆嗦嗦的走向那人。
他目光中满是绝望，里面却透出仇恨。
他被绑住的四肢，不停的抽动着，做着无畏的挣扎。
他的腹部微微隆起，染血的衣衫看起来很华丽，应该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大贵之人。
他不停的骂着，骂着一些听起来很刺耳的语言，可惜被大笑声所盖过。
我离他越来越近。
“杀了他，杀了他。”
喊声充斥着我的耳朵。
杀了他，我闭上双眼掩饰我的懦弱，向前跑了两步，一刀扎入他的胸膛。
感觉硬硬的，使劲拨出刀，跌坐在地上。
身后一阵大笑，充满了嘲弄。
我睁开了眼，偏了。
“孬种，站起来，拿起刀，杀了他。”
大表叔的声音传来。
我又一次丢了他的脸，做为首领的侄子，我实在脓包。
我又站了起来，拿起那把刀，向前冲去。
不能闭眼，不能丢脸了。
刀刺进了那个人的肚子，他的双眼闪过了微弱的光，露出了频临死亡的神色，就象死鱼的眼睛。为什么象死鱼的眼睛，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的眼睛是红的，眼球好象是要挣脱眼眶的束缚，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我不敢再去看那双死鱼眼，机械的抽出刀又连续的捅了几下。
这几刀捅在了肚子上，肠子之类的东西顺着刀口流了出来，还有无穷无尽的鲜血喷了我一身。我的手黏糊糊的，那是血水顺着刀身流向刀把，他们污了我的手。
我累了还是疲了，心里荒的很，向后退了一步，“呼呼”的直喘粗气，不再敢看向那双死鱼眼。
那人的肠子流出后，有黑乎乎的东西和血水的腥气搅和在一起，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我又开始呕吐，清晨吃的那点油条浆子加臭豆腐，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我趴在了地上，为的是让自己的肚子舒服些。
朦朦胧胧中听到大表叔喊道:“男人全部杀掉，女人弄回去，弟兄们享受。”
一阵嘈杂声、嘶吼声伴着惨叫和哭喊声，响彻在我耳际，有风吹来，我清醒了。
我不能这样，我已经杀了人，懦弱和恐惧已经不能阻挡我的脚步。
我站了起来。
抹掉了身前的污秽物，迈步向前，开始了我的征途。
那一天，我们一直杀到夕阳西下，当大火燃起时和着红太阳映红了半个天际。
他们说我们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是无恶不作的暴徒，可我们是为了正义才这么做的，对那些居心不良的邪恶之辈，我们就要以恶对恶、以杀止杀，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我们是武林正派，神日门。
我们所做的就是江湖正道，对那些邪恶的门派，一律不放过，对于他们只有两个字:消灭。
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一名神日门弟子。
杀了那个邪恶的人，我完成了正义的仪式。
2
我生在一座边远的山区，那里民风淳朴，人们安居乐业。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胆大的孩子，看见老鼠都会躲着跑开，就这样村里的伙伴长大后都出去闯荡，唯有我很长时间窝在这小山村里。
我小的时候就羡慕大表叔，他登高下河甚至还会炼武把式。
大表叔是在几年前出去的，虽然比同龄的人晚一些，但是大表叔的成绩斐然。只一年多大表叔就弄回来不少吃得穿得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从此以后村里不少年青人都和他混了。
我天生胆怯，好几次大表叔回来拉人，他都不搭理我。你们不知道和大表叔混能挣很多金银，既便死翘翘也有不少抚恤金，这等好事谁想错过啊！
我知道大表叔为谁效力，天下第一名门正派。
神日门。
从那以后，我就以成为一名神日门弟子而暗暗努力。
我做的努力，就是要有一颗杀心。
大表叔说，有了杀心才可以正面对敌，如果没有杀心，你就有可能被别人所杀，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这是江湖大忌。
大表叔说，有了杀心，面对那些邪恶的妖魔鬼怪才能痛下杀手，才能不被他们所迷惑。
这就是裁决。
裁决那些罪恶的人。
裁决那些不归附于神日门的人。
神日门代表的就是神。
还有些高深的，大表叔就不和我们讲了。
他说，讲了你们也不懂。
我就这样暗下觉心，慢慢锻炼自己慢慢成长。
那些骡子、羊啊！我是望而怯步的，我选择了鸡、鸭之类的，让我失望的是他们挣扎的太厉害，我无法下手。然后我选择了鱼，门前的小河中就有鱼，我有幸捕到了一条，那条鱼还没有我的巴掌大，虽然不太满意也算是它的荣幸，它将为一个伟大的神日门弟子做出贡献。
我手中没有刀，就让它自裁吧！
我把它扔在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它还在活蹦乱跳的耀武扬威。一条鱼也看不起我，我还是决定亲自解决了它。我拎起了一块小石块照着它的身体砸去，它没有死，用那圆圆的小黑眼看着我，这是挑衅。我又甩起小石块向着它的眼晴砸去，它不在跳了，频临死亡的它用那死鱼眼瞪着我。我心生恐惧闭上了眼睛，甩起石块照着它的脑袋狠狠的砸了几下，不知是鲜血还是污水溅了我满脸，我扔下了石块不敢去看它的死尸，落荒而逃。
我终于完成了我的人生第一次杀戮，虽然只是一条鱼，但在我看来这与杀一只驴、一只羊、一只鸡、一只鸭没什么两样。
最为重要的是我能杀人了，那些邪恶的人跟牲口没什么两样吗！对，就是如此，我的心中对我的未来充满了希望，是的我可以杀人了，就象杀死那条鱼一样。
我在一个清晨走出村子的，那时月朗星稀，太阳还没有露出他的大红脸。我踏月色而去，去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我将成为一名神日门弟子，神日门将会因为有了我而感到莫大的荣幸、莫大的自豪。
我就是未来的大英雄。
3
天涯路漫漫，江湖路艰辛。
走出来后才知道天地有多大，走出来后才知道所谓的江湖有多难闯。
我先来到了一个小村庄，问起了神日门，可惜这帮短见的山野村夫什么也又知道。后来我走了很长的路终于来到了一座很大的村庄，四处冒着浓烟，街上的人慌慌张张的乱跑着，我问起了神日门，他们恐惧的跑开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
在街上走了会，天已过午，顿觉饥饿感袭来，几日来所带得干粮已用尽，看来的找个地方解决肚子地抗议。
找来找去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这家敞开的大门，吸引着我的造访。
进了院子就有股腥气，但没引起我的警觉。
偷偷的进了厨房，那里还真有些面饼子，我包裹好后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厨房。
路过主屋时，我鬼使神差地进去看了看。
床上布满了血迹，一个女人已经死去多时。我吓得要死，想要跑时，脚被什么抓住了。低头望去，一个该死的男人抓住了我的脚，他用那垂死的眼神，死鱼般的眼睛望着我，那哀求的眼光令我生寒。
这怎么行，这哪里的事。
我甩掉那干瘪手就向外跑，找一处墙角开始呕吐。
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才跑进那宅子。
妈的，怎么什么事都会让我遇上。
心中一番骂娘后，我就顺着大街向外走。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还是回我的小山村吧！就让一腔热血胎死腹中吧。
我踌躇满志时，迎面来了一队穿着红衣的奇怪队伍。他们发现我后，几个带刀的红衣人把我团团围住。
一个小头目样地人走到我的面前，问道:“你什么人，我看你象细作吧！”
我很害怕，就把找大表叔的经历说了一遍。
那个小头目听完后，骂道:“奶奶地，你也敢，幸亏我认识你的大表叔。”
随后，那小头目把我带到一个院中，找了个草棚让我住下。经过了这番折腾，我的雄心壮志早就烟消云散了，根本就没了找大表叔的心思。
我和那个小头目说了，我想回家。
小头目乐了。
他告诉我，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成为神日门弟子，一条是死。
我当然不想死。
那一晚，我碾转反侧，对自己的莽撞行为非常后悔。
我是幸运的。
如果不是遇见认识大表叔的小头目，我不是被神日门当作奸细杀掉，就是被那些厉鬼派当作神日门弟子杀了喂狗。
厉鬼派就是神日门这次耍剿灭的邪恶门派。厉鬼派，叫什么不好，非起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名字，活该他们倒霉。
我心中毁谤不已。
晨光微亮时，小头目叫醒了我，他扔给了我一身红衣服，他告诉我出去后，一定要低着头，万万不可抬头。
我随着他们来到一条大街上，那里有很多红衣人，他们排成行跪在路的边上。我们也跪在了路边，应该是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蹄声和车轮声响了起来，一辆豪华的大马车从我面前经过，后面是一队队的护卫。
这些都是我用眼角余光观察地，我根本不敢抬头，幸运不会时时观照我的。
等那些人走过后，一个小姑娘来到了小头目面前。
“大护法抓到了厉鬼门大长老，现在要亲自押回他的村子，就地执法。”
小姑娘说:“你派几个人先去告诉围村的人，准备迎接大护法。”
小姑娘说完扬长而去。
那个姑娘走时，我偷偷的膘了她一眼，她很漂亮，小姑娘瞪了我一眼。
等小姑娘没了影，小头目用颤抖的声音骂道:“你他妈瞎瞅什么，差点被你害死。”
小头目没有太多的责怪我，他派了几个人和我一起去那厉鬼派的村子，他告诉我大表叔就在那里。
我很感谢小头目，许诺回头让大表叔重谢他，他鄙夷地看着我说:“就你大表叔那两个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我惭愧的低着头和那几个人走了。
我们是抄近路去的厉鬼派村子，大路上有大护法，我们怕他怪罪，又怕误了事，这一路走的很急。当快中午到达那村子时，一个个都成了土驴子。
大表叔凶狠的看着我，没有意想中的惊讶和喜悦，然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和其他几个首领去准备迎接大护法了。
大护法到来了，想起了一片“神日门与天同齐与地争辉”的呼喊声，接着就是大护法慷慨激昂的演讲。这些大场面我是看不到地，我只是一个小卒子，只能在外围兴高采烈地鼓鼓掌，甚至连大护法长得什么样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
接下来就对于厉鬼门大长老的惩罚，他被处以极刑，乱刃分尸。
我一直以为那个大长老是个老头子，但我还是看清楚了，他只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
那大长老被剁成肉泥后，大护法的人开始洗劫村庄，几个厉鬼派的人被绑在了树前的大树上。
我负责看着一名厉鬼派的首领。
大表叔和神日门首领们去送大护法时，只剩我一个人守首那名厉鬼派的俘虏。
那小子盯着我。
我可是杀过鱼的，不对，不对，杀过人。我会害怕这么一个被抓的妖魔鬼怪，我精神抖擞、怒目圆睁的望着他。
他鬼诡的笑了。
我仔细地把自己看了一遍，我很可笑吗？
“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鬼，一会就让你真的变成鬼。”
“鬼，什么鬼。”
“你不是厉鬼派的吗！”
“是人是鬼还不是神日门说得算。”
听到他说起神日门，我挺起了胸膛，我现在可是一名神日门第子。
“神，哈哈哈，神。神日门真以为自己代表神了吗！”那人狂妄的喊着。
“住口，我神日门代表正道苍桑，岂是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所能揣度。”
这句话我是受了大护法的影响，他好像就是这么的咬文嚼字。
“正道，什么是正道，杀村民，杀老人、孩子是正道吗？”
“那些人都已经不是人，他们受了厉鬼的蛊惑，已经魔化。”
“魔化，如果是你的村子，你的亲人，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这个人巧舌如簧，实在可恶，他想蛊惑我这神日门弟子。
不能相信他。
我不在理他，不在和他搭汕。
那个人也不在理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正在这时，村子里冲出一伙厉鬼派弟子，有一半的人向我这边冲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我吓傻了。亏得大表叔回来的及时，手起刀落间，几名厉鬼派弟子就身首异处。有一名黑大个很难缠，和大表叔纠缠着，最后还是被大表叔削掉了耳朵，趁他“哇哇”大叫时，割掉了他的头颅。
我这时正看着被绑在树上的人，他正在流泪，流什么泪，这家伙一定和那个黑大个有关系。
想到这时，黑大个已经被大表叔割掉了头颅，身体连带着喷出的鲜血向我这边倒来，那些血溅了我一身。
那些血竟然溅了我一身，我开始呕吐。
大表叔把片刀扔到了那人前面，踢了我一脚。
“拿起那把刀，杀了他。”
4
几个月后。
我破茧成蝶，当上了神日门的一个小头目。
我正要执行认务时，大表叔送来两个生蛋子，两个人什么也不懂，有当初我初来乍到的小模样。
这次我要剿灭的是小妖帮的一个小村庄。
“叫什么不好，叫小妖帮，不灭他，天都不答应。”
我叫嚣着说，下面人也随声附和。
任务很顺利，很快就把小妖帮那个村子给灭了。
望着那些没头没脚的死尸和满地的血迹，两个生蛋子战战兢兢。
我命人留下了两个活口，绑在了村前的树上，在他们的面前扔了两把片刀。
看着两个生蛋子，指着那两个人问道:“那是什么？”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人，人啊！”
我摇摇头。
“不，他们是妖。”
我指着地上的刀。
“拿起那把刀，杀了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