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昏。
雨,急雨。
一个人在雨中舞刀。
抽刀断水水更流,但这把刀是个例外。
第一刀劈出,绵密的雨幕被劈开了一道缝隙,刀气纵横,缥缈无情。
第二刀劈出,飘落的雨珠被森寒的刀刃荡开,像在风中挥刀劈开一朵蒲公英,刀锋显得温暖而轻柔。
第三刀劈出,凌空的雨滴突然破碎,破碎的雨滴继续破碎,直到刀光熄灭。
刀如闪电,刀如梦幻。
刀可断水,刀可断喉。
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大雨如注,刀已入鞘。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柄。
他的脸藏在雨中的斗笠下。
那是张年轻而又冷峻的脸,雨水正顺着脸庞流下。
黑衣,黑色斗篷。
黑色的刀鞘就藏在黑色斗篷中。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伫立在雨中,他的人像他的刀一样孤单。
“去势刀”,据说这便是刀的名字。
而他的名字,叫做菜七。
二
菜七在等一个人。
确切地说,他必须抓住一个人。
十年之前,魔教、长生教、杀手盟围攻姑苏苏府,这个人正是策划者。
五年之前,魔教五行旗忽然出动,协同龙泉铸剑谷截杀各大门派高手,这个人也是策划者。
风雪楼调查了十年,终于找到了他的踪迹。
所以,今天菜七必须抓住他。或者,杀了他。
菜七在等,等待雨停,等待那个人出现。
“去势刀”寂寞太久了,必须多一点耐心。
因此,他在雨中拔出了刀,温习了那很久远的三招刀法。
“三刀断水”,这是一种到达了极致的刀法。
因为,断喉只需要一刀。
菜七很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使完了三刀。
有的事一旦开始,就需要一个结局。
完美也好,差强人意也好,结局总是不可缺少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那个结局。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菜七笑了,笑容有些僵硬。
或许,雨下得太久,有些冷了。
三
“谈情朔,你终于来了。”
“菜七,我当然会来。”
“来了就不要走了。”
“可我这个人偏喜欢到处乱跑。”
“我们来赌一把。”
“赌什么?”
“赌你的命。”
“你有信心?”
“没有。”
“那你还敢和我赌?”
“我有筹码。”
“什么?”
“我的命。”
“其实是你的刀吧?”
“我的刀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
“‘去势刀’,据说刀可断水,但岂不闻‘抽刀断水水更流’?”
“你可以试试。”
“好,我正好也很怀疑。”
四
剑已出鞘,刀还在鞘中。
剑未刺出,刀已入鞘。
谈情朔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根本不是刀,世上怎会有如此快的刀?
谈情朔摸着下巴,刚刚被闪电般的刀光切去胡子的下巴。
菜七没有说话,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改变。
有一种恐惧叫做绝望,而谈情朔已经绝望。
他明明看清了那把刀,那只是极其平常的一把刀。
但是,那刀恍若一个幻影,根本没有实体。
他双膝一屈,跪在了一滩烂泥里。
他觉得泥和水都无比温暖,他觉得一种寒冷正从下巴蔓延到全身。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断开,鲜艳的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涌出。
他甚至看到自己的头颅落在一堆枯叶中,而他的躯体依然保持跪坐的姿势。
瞳孔开始无限扩大,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雨滴悬在空中,风在树梢上凝固。
菜七看了谈情朔一眼,一身长叹,缓缓离去。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个人跪在路中央——他的双手握住了一柄长剑,深深地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人们发现,这个人的胡子整齐的断开,就像用剪刀剪断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