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来说,我最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就是挑一个周末的午后,独自窝在房间里阅读那些当初兴冲冲买来却被搁置很久的书。
比如今天读的这本《平如美棠》。
这是饶平如和他妻子美棠一生的故事。
八十岁时,美棠去世,平如那年八十七,之后半年时间,他无以排遣,每日睡前醒后,都是难过,只好去他俩曾经去过的地方、结婚的地方,到处坐坐看看,聊以安慰。后来终于决定画下他俩的故事。
于是,他一笔一笔,从美棠童年画起……当时的很多照片经历了文革之后,都被烧了,他靠记忆,把当时的建筑、场景、人物甚至语言都画进去。
就这样亲手构建和存留下了的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的记忆,也记录下了中国人最美、最好的精神世界。
他说:古人有一种说法,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情重的人头发容易白,所以我头发白了这么多。
有人问他:“您已经九十岁了,难道这么长时间,没有把这个东西磨平了,磨淡了?”
“磨平?怎么讲能磨平呢?爱这个世界可以是很久的,这个是永远的事情”
也许在他看来,生活就像一坛老酒,时间越久,越是甘醇。
平如在生活中也是一个极为天真极为可爱的人,好像对生活充满了无限的热爱。
每年的春节都会自制春联,每个门洞都不会漏贴一个小小的“春”字,这让我想起来,过年的时候,奶奶特意提醒了妈妈让在车上也上短小的春联,也在车前烧上纸钱,嘴里细念:奔波了一年,真是辛苦了。
我想在人们眼中,有财神,有土地神,有灶王爷,大概也是有车神的吧,保佑家人出入平安。
老一辈人或经历战乱,或经历饥荒,生活困苦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想象,但他们时刻充满敬畏,敬畏天,敬畏地,敬畏人生,好像生活再不济也未敢玩世不恭。
平如说有一天他看到二十公分长的一个黑的东西,是有人丢的骨头,几百只蚂蚁围住啃,他说,像我从前,扫掉就算了,这次觉得,我的力量比它大,我要扫就扫,不扫就不扫,它对我也没妨碍,何必?我不去动它,我进屋,不动它。
第二天再到院子里一看,骨头变为白色的了。原来蚂蚁把它外面的肉隙都吃干净了,就剩下骨头,蚂蚁也没有了,这是我想不到的。
有人问他:这给你什么印象?
它是生命,我也是生命。为什么我有能力,我有权,我要它死?我一踩,它就死了,但又何必呢?它对我没有影响,它也是生命,它也要生活。
想起我小时候妈妈养的小鸭子,买回来第二天因为下雨了,有一只没能及时收在
笼子里而在外面被淋成了落汤鸭,找到它的时候一只腿也被一根木头压断了。
看着瑟瑟发抖的小鸭子老妈赶紧拿来一块毯子把它包的严严实实,只让漏出鸭头,
邻居过来串门,看见奄奄一息的鸭子,满脸嫌弃的说,还不赶紧把它扔了?这都快死了。
妈妈笑了笑,这不是还没死吗,怎么说也是一条小命儿,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其他的没说别的,但却用行动给我上了一课保护小动物的课。
很多时候,教育,行动或许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平如也在用他的行动,一点一点的感染看到这本书的每一个读者。
他在画册的其中一页写:相思始觉海非深。
这情深,来自与美棠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里。
年少从军,在炮火轰鸣中想过这里也许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但却不怕死,不惧远行,也不曾忧虑悠长岁月,然而当遇见了美棠之后,却从未如此真切过地思虑起来。
命不再只属于自己,也属于另外一个人。
长达22年的异地分割,美棠一个人承担了全家上下的生活,终于团聚,美棠却在不久之后,生病住院,意识不清的美棠有时候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提一些莫名的要求,但平如也都照做了。
儿女们劝他不该如此当真,毕竟母亲已经糊涂,但平如却说:我总是不能习惯,她嘱咐我做的事,我竟不能依她。
有夫如此,妇复无求。
所以美棠走的时候,格外平静。
看着最后附录里他们寒来暑往的通信节录,竟忍不住又一次被这深情打动。
我们是否可以问下自己,会不会不遗余力长久做一些无望的事,但我想,因为喜欢,所以情愿,时光可以让一个的面目全非,也让另外一些人愈加清晰。
如果问平如先生这画册写了很多的内容,最希望后代能够记住什么?
“一个人做人要忠厚,忠厚的人总归是可以持久的。”
忠厚,他用这两个字践行了自己坎坷多磨的一生,像春雨,润万物于无声,化世间于无形,远看草色青珑,无边无际。
读完全书,翻页合上的时候,脑海里闪现的是书中平如老先生在一笔一划间描绘的一个个画面。
平如说,死是没有办法的事,但画下来的时候,人还能存在。
爱的时候好好爱,等到那个人不在的时候,就好好怀念,不管经历什么,我们都应该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