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这首诗要注意什么问题?要先打点预防针才不会受影响。”王问道。
毛泽东激动起来:“你这个人尽是形而上学。为什么要打预防针?不要打,要受点影响才好,要钻进去,深入角色,然后再爬出来。”
读书,要受点影响才好,要钻进去,再爬出来。大部分时候,读书会被看成一种消遣的,现实的压力和竞争已经让自己疲惫不堪,闲暇时光看看书,自然是以图消遣为主要目的,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果你有过从书本中获得经验并帮助自己成长的经历,你一定不会漫无目的地去消遣,你会在非虚构类书籍中不停地聆听那些最本真的疑问和论证,你会逐渐找到看待世界的合理视角,你也会越来越开放的看待周遭一切,因为曾经束缚过你的思想,其实也束缚过其他人;你也会在虚构类书籍里看到想象力和洞察力所描绘出的旖旎空间,你会从一个创作者或者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些通俗读物的构思和展开。
赵周在《拆书帮——这样读书就够了》里面的核心思路,就是“学以致用”。如果一本书读完以后,没有对你产生一点点作用,那真的是浪费时间。所以他提出从书中截取,在个人经验中对应,然后找出问题的合理答案这样的办法去读书,让书本成为一个人进步的燃料。总而言之,是让自己“受点影响”。
我在读完了《超越感觉》以后,在思考了自己思维的缺点和不断接受了作者的观点之后,曾经一度秉持这样的看法,“我们所做出的决定都是基于自身的思考和判断的,所以不要去干涉他人”。显然这是将所有思考过程“理想化”,将世界视为“一群掌握了批判性思考者的人”组成的世界了。随后我面对很多生活中遇到的误解,他人的不合理的决断,都采取“观点成熟,后果自负”的态度去对待。有一篇批判美国数学教育现状的文章,成书很早,却观点犀利,把数学之美和教育对这种美的扼杀写的很深刻,读过以后再去看国内的现状,再去反思自己的求学经历,觉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别忘了,作者所批判的美国数学教育的问题,直到目前也没有被完美解决。我说自己的这两个例子,主要想说明自己真的“钻进去”过,但是最后没有“爬出来”。
是求真,还是为用,这是个问题。在生活中很多场景里,到底是追求真理重要呢,还是突出实用重要呢?最近在读熊逸的《逍遥游:当庄子遇见现实》,原本不起眼的一本书,却让我如痴如醉,主要原因是作者论述的思路和方法让我特别佩服。这个“求真”还是“求用”的问题,也是里面提到的。
遗憾的是,这只是一种善意的推测罢了,因为一个人的实际生活和思想主张常常都是不合拍的。而当这种反差出现的时候,实际生活究竟在何种程度上“对于理解其思想有重要的参考意义”,这实在难说得很。这种情况在世界级的思想家身上并不鲜见,比如罗素就曾以一贯刻薄的口气这样评论叔本华说:“假若我们可以根据叔本华的生活来判断,可知他的论调也不是真诚的。他素常在上等菜馆里吃得很好;他有过多次色情而不热情的琐屑的恋爱事件;他格外爱争吵,而且异常贪婪。……除对动物的仁慈外,在他一生中很难找到任何美德的痕迹……在其他各方面,他完全是自私的。很难相信,一个深信禁欲主义和知命忍从是美德的人,会从来也不曾打算在实践中体现自己的信念。”(《西方哲学史》下册, p309 , 310 )而
那么,到底该以他们的实际生活为标杆来理解他们的思想,还是认为他们只是看得破却做不到罢了,这就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做判断的支撑。但遗憾的是,至少在庄子的这个问题上,我们找不出更多的证据了。
通过现实的情况反过来去判断学者推崇的思想值不值得学习,是一个有效的办法么?乍一看,是这样的,但是如果是思想先行,按照当时的现实情况,就连作者本人也做不到呢?难道思想先于行动在发展不可以么,我们一切以事实为依据的去行事,还会再进步,再发展么,会不会扼杀了很多可能性呢?
我曾一度纠结在这样的想法中,但是随后我也意识到,其实大可不必纠结。以“求真”或者“求用”的态度读书,或者看待世界,都是视角的不同,为什么不能用多种视角去看问题呢,总比我们固执而自以为是的用仅知的一种视角看问题要好吧?在这里,我也进一步理解了“推迟判断”的含义,其实是在做很多事情之前,推迟内心因为成见产生的“价值判断”,即所谓“值不值得”的问题,基于“事实判断”去顺势而为,价值判断往往只能在事后才能客观地给出。这也就是所谓的“爬出来”。
受点影响,钻进去,再爬出来。简单的几句话,让我又重新理解了很多东西,什么是思考,什么是思辨呢,就是不断的、独立的重复推演,在自己的头脑中建立判断,我想,这是一种读书的应该有的态度吧。
钻进去再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