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同时写下两个开篇，这是其一。
我愿回到塞纳河边，回到我心爱的法兰西人民中间。
拿破仑曾在被流放后写下这样的字句。
戎马倥偬这一生，终是逃不过惨淡收场的结局。
也许仅仅是感谢只有这样包容性极强的国度才会成就这个从科西嘉岛意外闯入的不速之客。无视自亨利四世及路易家族编纂的过去，他以冲破矮小躯壳的胆魄，重新书写十九世纪开篇的第一段，萨迦一样余音绕梁回响不绝的史诗。虽然动乱频仍，但一切的古迹与文书都似一代代亲手接替一般，即使曾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也会心存善意地将它们完好保存，使之与古时无恙的容貌流存至今。
于是巴黎，理所当然地成为许多人的朝圣之地。
补一段十五岁的文字。
想往巴黎的每一个时间段。午夜，抑或清晨。
群鸟休憩得很安静，在埃菲尔的塔尖上，而它岿然不动，冷眼向万籁，旁观人世间所有悲喜别离。三色旗紧紧缠绕，蒙马特街头的艺术家们毫无疑虑地奏响清早第一支乐曲，也可以用大提琴。或是铺陈好画纸让笔尖与其贴面晕染出第一朵半开的鸢尾花。PARIS，I LOVE YOU。我爱你巴黎。又是安静如斯的塞纳河，爱情锁们不动声色地摆开最甜蜜的造型。伍迪艾伦用艺术家的视角发现了花神咖啡馆中独自品尝蓝山的东方旅人，然后写入剧本，或是随笔集。夹杂从梵高画布上飘摇而来的漫天繁星，终是为菲茨杰拉德二十世纪初美国东卵区的纸醉金迷而全倾心意。一座城，可以有香奈儿五号与老佛爷卡尔拉格斐，也可以有哥特建筑的嶙峋尖顶以及凯旋门上勋章一样的浮雕群。因为每一个街区都在石褪玉露地呈现当时她所目睹的一切。
时间无法抹去。但时间足以治愈。
也恰巧是同一年，我看了一部从此改变对巴黎印象的影片，此行之前还将它下到了盘里，这是第四次重温。
午夜巴黎。
二
其二。
如果你足够幸运，在年轻时候去过巴黎，那么她将会永远跟随着你。因为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筵席。
确幸在年少的时候能够一睹巴黎的绰约风姿。但并无法确定这座城市对我今后的影响能否如同对海明威一般强烈而深远，乃至作为隐痛深深刺入骨髓，反复咀嚼，反复下咽。加之战争带来的彻骨疼痛，使他最终不得不决定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那个午后用猎枪撕裂皮肤检索一番。
巴黎于我，是一场梦，随落花而逝，香灰入土散作流烟。
只有寂寞时才偶尔想起，萦绕心头。
从什么时候起，我对法国的态度因电影中不真实的场景与周遭泛滥的人情而不算太好。但也没有过分糟糕。这个一切浪漫主义者的最佳朝圣地点几乎正中所有商业片导演的下怀——就巴黎来说：无论是戏梦巴黎中伊娃格林黑色幕布下断臂维纳斯的错觉，还是巴黎我爱你里伊斯兰教女学生在街头少年手机上留下的甜美照片、失去光明的盲人直到背弃昔日真爱才终于看清世界，抑或是午夜巴黎发生的，亦假亦真各种存在的可能。
于是自然而然会不觉新鲜，我会认为普罗旺斯不过是文艺青年作为炫耀阅历的谈资，戛纳与尼斯是富欲人们沐浴椰风海浪的常见去处，而巴黎，因为浓郁香氛与各色奢侈品牌的大行其道，成为以上种种罪恶的根源。
忘记了曾在哪里看到的"巴黎，万恶之源”这句话，竟与我的想法如出一辙。
所幸，去了巴黎。